第三十章破阵
在吕天逆十八年的人生中他学到的最多的是杀人与反杀人技巧,换句话说就是研究如何对付活物,然而阵法并不在活物的范围之类,而且他刚刚一只脚迈进修行界大门还迈的十分不稳,所以他此时此刻的状态和半瞎并没有什么区别。
阵法,天地元气控制之法,高妙的阵法可改四季,逆时空,隔绝天地,而黑匣阵就是第三种阵法,它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空间外的人无法进来,空间里的人也不能出去。
懂阵法的阵师可以分析阵法关键之处,从细微薄弱之处巧妙地如开锁般打开阵法,然而那些对阵法一窍不通的普通修行者想要破阵只能强行从阵中爆发修为打破阵法,然而同样的道理,一个境界的阵师往往可以布置出控制同一境界修行者的阵法,而匈奴老人苦心研究多年的阵法不知为何通了天地关窍,显然已经超出了他的境界,起码要是破云境的强者才能强行破此阵。
吕天逆在修行方面还是个半吊子,刚入渡化不久,离破云境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他想要强行打破的可能为零,很可能是他承受不了高强度的天地元气爆体而亡而阵法丝毫未损。
简单粗暴的手段不能用,那就只能采用迂回手段。于是吕天逆不得不开始在脑中回忆他曾经零零碎碎了解的一些阵法知识,抽丝剥茧般地企图从中找出解决的办法。
回忆了许久,他闭上眼睛,放出气息,感受着四周的天地元气波动。
神识缓缓地探出,然而却一无所获地回来,吕天逆失望地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的意识还是过于粗糙,在之前感应大致方位尚可,现在想要在无数丝线中找出不一样的那条线却难上加难,阵法如同一个看似乱七八糟的羊绒团,只有找到唯一正确的那根羊毛才能解开。
他不死心地闭上眼,又试了一次,然而还是过于模糊,好像有无数彩色丝线浮现在他的神海中,却一晃而过,不能细细观察。
这样下去肯定没完没了,吕天逆静下心来思索着,绞尽脑汁地思考解决办法,思来想去,他不由挠挠脑袋,懊恼道:“要是能够看见就好了......”
说时无心,听时有心,在话语出口的那一刻,吕天逆忽然一怔,他想起了神漠在分别前对他嘲讽的话语中泄露的内容。
“......连看都不会......”
什么叫连看都不会?天地元气怎么看?
吕天逆细细思索着,回顾着神漠当时放出的天地元气的流动方式,再一次闭上眼睛,这次他却把天地元气集中在了眼中!
黑暗之中,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睁开了。
那些色彩鲜艳纠缠在一起的各种丝线在那双无形的眼睛前无所遁形,那双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它们,那一丝丝气息被清晰地传入神海中,一丝与众不同的丝线被挑了出来!
吕天逆睁开眼睛,嘴角止不住地上翘,他找到了那丝与众不同的元气,抓住了开锁的钥匙!
然而他又想起神漠的下半句话,想到这是修行界人人都会的技能,不由有些不爽,轻哼一声顺着那丝线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那话一半是真一半是神漠刻意讽刺他的夸张,修行各大宗派确实会教授弟子这项技能,但能悟多深,能看多细要凭天赋而定,像吕天逆这般没有人教授自己偷师悟出,还能看出阵法流动的,只能说,是万里无一的可怕天赋,是阵师的绝佳人选,如果那些宗师大能知道,必然会哭着喊着求着抢他为徒光耀门楣。
不过他并不知道,所以此时他带着一丝作弊般的得意,一丝对自己弱小笨拙的羞耻,走向了那处阵法的薄弱之处。
在黑暗中,吕天逆闭上眼,朝着他感应到的那处伸出了手。
就在一瞬间,他又触电般收回了手,他的手指前端微微焦黑,一阵麻感闪电般传遍全身,无数天地元气如噬人的毒蛇般顺着手指咬了上来!
那就是阵法的力量,吕天逆的脑门上出现了些汗珠,这阵法比他想象的还要棘手。
他感受着手上传来的那些刺痛,控制着天地元气包裹住拳头,再次试探性地向前伸去,这次的结果比上次还要惨烈,数道血痕从拳口所触之处炸开,鲜血四溅。
吕天逆没有因为疼痛变化表情,却因为这阵法微微皱起眉头,他闭上眼再次用那双无形的眼睛探看,发现面前那些彩色的线条形成了一道墙,那些元气像无数条毒蛇般盘旋在墙上,只等妄想逃跑的人一触则扑上。
“这阵法......用天地元气反而会被吞噬。”吕天逆暗暗思索着,他举起黑刀,向前砍去,黑刀像是砍在了无形的墙上,无法前进一步。
他不死心,又狠狠砍了数次,但每次都被那无形的墙毫不留情地夹住,数次过后,吕天逆发鬓凌乱像个疯子,那间无形的墙依然好端端地立在那里。
“我就不信了......就没有砍断你的办法?”吕天逆恼火道,心道难怪那老货这么干脆,原来是料定了他没有办法。他再次高高举起黑刀,却又颓然地放下,一味蛮干并不是有效的解决办法,南辕北辙终究是南辕北辙。
“天地元气不能用,刀法没有效果,那还能用什么?莫非要我对着它乱砍不成?”少年极没好气地自言自语道,却在短暂的沉默后再一次举起了黑刀。
“吕天逆啊吕天逆,你可是吕天逆啊,注定要成大事的男人,怎么能被困在这里。”他自言自语极不要脸道,眼神却骤然明亮起来,全神贯注地看向手中刀锋,在接触到刀锋时却微微一怔。
刀锋上有两点光。
但是黑匣里没有光。
这两点光,来自他的眼睛。
他的眼瞳深处有光。
吕天逆的身体僵硬起来,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僵硬,一阵风吹过他汗湿的衣衫,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天地元气不能用,刀法亦被废了一半,但这都不要紧。
因为他的眼里有光。
有无限星光。
吕天逆颤抖着握住刀柄,那些之前被吸收的,在之前战斗中没有被消耗的,隐藏在他体内的星光,大盛。
无数光芒从他眼中亮起,他手中的黑刀骤然发出白光,像是把星河捧在了手中。
他深吸一口气,一刀斩向那道墙。
在接触到那道墙的那一刻,无数噼里啪啦之声响起,无数看不见的丝线被砍断,但是,墙还在。
吕天逆闭眼出刀,刀影无数,从乱笔横竖撇捺到刚刚见过的九月刀法再到十字剑法,随着他的每一刀的挥出,墙上就会多出一道裂痕,到了后来,那些裂痕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张蛛网。
在蛛网形成的那一刻,吕天逆骤然睁眼,他的头发随着强大的气流飞扬起来,那一瞬间刀上白光照亮了整片天地!
他一刀砍下。
这一刀,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花样,简简单单,一刀砍下。
有什么东西碎了。
一缕光芒从那个碎裂的洞口处射了进来,射在吕天逆脸上,照亮了他如释重负的神情。
那是一缕星光。
黑匣阵破了。
用天地元气确实打不破这阵,可匈奴老人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吕天逆体内那抹星光。那抹来自天上最纯净的精华化成最锐利的剑矢,附在黑刀之上,破开了那间墙。
吕天逆向前一步,轻轻一踢,什么东西悄然而破,他走出那片天地,感受着自由自在的新鲜空气,不由长呼了一口气,那一瞬间,他冥冥中感觉自己的境界又上了一个台阶,之前不稳的地方都稳定下来,不由悄然而笑。
马蹄声传来,大黑马从夜间疾驰到他身边,吕天逆笑着摸了摸它的头,道:“我们可以继续赶路了。”
大黑马顺从地让他骑上,一人一马消失在夜里。
吕天逆骑在马背上,望着满天星光,心想,既然埋伏在自己这边,那神漠那边应该很轻松,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找到了那些剩下的匈奴,自己可要快赶过去。
......
......
两个时辰前。
神漠行走在黑暗之中,黑暗越来越深,他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冷酷,一身白衣胜雪,不沾染任何暗色。
他俊美非凡的脸上带着微微的不耐烦之色,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过于简单,浪费他宝贵的时间,但因为下令的人是陛下,所以他必须遵从。
朝着感受到的气息走去,随行的白马早已被放走,因为他理所当然地骄傲着,不需要任何的累赘,他认为自己可以一人搞定那些事,那么其他人都是累赘。
在走近那气息的那一刻,神漠眉头微颦,他走入一处草丛,停住了身体。
一只箭矢直直朝他门面射来,气势如流星。
神漠白袖一挥,那只箭矢瞬间被一分为二。
下一秒,无数只箭矢如无数颗流星般朝他射来,他袖中长剑顿出,剑光清冷如月,在这美丽而残酷的月色之下,那些箭化成了灰烬。但随着那些箭矢的消失,神漠的气息越来越冷,周身寒气阵阵,他冷哼一声,长剑刺向虚空某处。
箭矢顿时消失,地上的残骸亦化为泡沫。
周边环境如破碎般碎裂,神漠冰冷地眯起了眼。
这是一个阵。
这是一个幻阵。
如果吕天逆在就会恍然大悟,那匈奴老人狡诈至此,在不同两处做了两次布置,让他们都以为自己遭到了真正的埋伏,从而为逃跑的匈奴拖延时间。
然而这幻阵对神漠而言还是太小儿科,他一剑碎了阵法,正准备继续前行,身体忽然僵硬在原地。
寒气无声无息地环绕住他的脚踝,那些破碎的天地元气又一次勾结起来。
月下出现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身着银白长袍的俊美男子,他长发优雅地梳成鬓,肤白似雪,嘴角带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高傲。
神漠死死看着那个男人,身体僵硬地像一块顽石。
那个男人优雅地走到神漠前,对他轻轻一笑,柔白修长的手指抵上了他的喉咙,下一秒却狠狠扼住了他的喉管!
对着咳嗽窒息的神漠,那男人仿佛是爱怜子辈般柔和道:“这么久了你还这么没用......你怎么不去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