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罗景仁与墨菲斯见过面以后,顾天海就比以前更加忙碌了。
任何战争在开打之前,情报工作的重要性一定是第一位的。顾天海的老师云剑开时常引用《孙子兵法》里的一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来教导他。
毒蝎的组织结构封闭性很强,因为他们干的是贩*毒这样的高风险买卖,所以并不容易轻信外人。为了向其中渗透进己方的耳目,顾天海也是很费了一番苦心,最终还是通过各种渠道,向毒蝎那边派去了几名卧底。
卧底人员的选择当真费了一番功夫,首先,仁义社自己明面上的人手肯定不行,因为很容易就会被毒蝎的人认出来。其次呢,华裔也是不行的,就算是之前从来没有因为社团的事暴露过身份的人也不行。黑头发,黄皮肤,华裔人群的标识太过明显,仁义社也摆明了是华人帮会,派华人去卧底,就好比在脑门上直接贴上一个“我是卧底”的标签。那么,只能从少数派里面选人了。
仁义社是个华人帮会,很多不了解情况的人会误以为这个组织里只有华人,其实并非如此。“华人帮会”的意思,是以华人为主的帮会,而不是只有华人。在这个团体里,还存在着另外一小部分人群,都是非华裔族群,有同为亚裔的朝鲜人、越南人、泰国人,也有白人、黑人,还有拉丁裔。由于这一伙的人数很少,他们又被统称为“少数派”。
“少数派”的存在固然是仁义社有意而为之的。因为有一些事情,由于华人的身份特征过于扎眼而显得很棘手——就好比这一次的卧底任务——就不得不依靠这群人。
由于能够从事这些其他人不能够胜任的工作,“少数派”显得十分重要;可从另一面来看,由于他们的人数很少,再加上为了任务,与帮会的联系恰恰很少,在帮会中的地位有时又显得不尴不尬。
也因为这样的原因,在仁义社的历史上,“少数派”叛变投敌的事并非没有发生过,甚至一度造成不小的麻烦。罗景仁当上大当家后,认为“少数派”对帮会是一个很重要的补充,便着力改善此种情况,加强了对“少数派”关怀和重视,使得这些处于少数的人群重新拥有了对帮会的信心和忠诚。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到了“少数派”回报仁义社的时候了。
墨菲斯行事心狠手辣,绝不留情,虽说当时跟仁义社面上还是十分客气,可如果他发现了卧底想必不会轻易放过,所以这也是个高风险的任务。人选的能力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忠诚和勇敢。而少数派中,相貌特征和华人没太多分别的亚裔,也基本不予考虑;另一方面,毒蝎的人以墨西哥人为主,还有大量的拉丁裔,所以拉丁裔的少数派也不适合选去做卧底,因为很容易被调查出底细。
当然,顾天海还有另一个考虑,虽说现在的“少数派”和仁义社的关系比之以前要紧密得多,可毕竟和社团的主流不是同一族群,如果让拉丁裔的人员去做卧底,和毒蝎的人同根同源,万一反水过去,成了双面间谍可就糟了。
这一来,可供选择的人数就更少了。顾天海好不容易也只挑出了三个人。只有三人还是略嫌不足,为了增加成功的几率,顾天海又向一直以来与仁义社关系良好的亚特兰大华人帮会借了两个人。至此,总共五名卧底,分不同的时间,由不同的渠道,渗透进了毒蝎的组织。
这五名千挑万选出来的人选,忠诚和能力都毋庸置疑,都在比较短的时间内进入到了毒蝎的行动阶层,五个人分属毒蝎下面不同的区域团队,构成了一张全面的信息筛选网络。由于卧底行动事关重大,保密工作就更显得重要,为了避免泄密,也为了更有效率,顾天海让这五个人都直接向自己负责,不需经过其他中间阶层。这么一来,毒蝎如果要有什么大动作,总不会从这五个人的耳目边漏过去。他们中任何一人得到了任何有用的情报,都会尽快的汇报给顾天海。
当这一切布置完成的时候,顾天海才算稍微的真正的有了信心,至少,在毒蝎发动任何实质性地行动前,他一定能收到一些消息。
情报网布置好了,但毒蝎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这一转眼间,与墨菲斯的会面快过去三个月了,按之前罗景仁的估算,这个时间段内是毒蝎展开行动的最佳时机。现在,洗钱案那边的负面影响以及逐渐的被化解开,只需要再有大约一周的时间,仁义社的后备资金就能到位,经济上的掣肘将不再是个问题。
可毒蝎的按兵不动却太不合理了,这份平静只能让顾天海的神经绷得更紧。
在不该平静的时候,越平静就越危险。
顾天海捏了捏有些酸麻的后颈和肩膀,从椅子上慢慢的站起身来。墙上的挂钟已划过了12点。这个时候,维加斯的各种酒吧、赌场、脱衣舞夜总会正是热闹的时候,不过大街上就冷清多了,偶尔的有些晃晃悠悠的醉鬼经过。
顾天海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趟,拉伸一下自己疲惫的筋骨,虽然大部分时间只是坐在办公桌前,可这烧脑的工作还是十分消磨体力的。自从罗景仁回绝了墨菲斯关于合作的提议后,顾天海就开始了艰苦的准备工作——收集情报,安排人手,布置防御。
仁义社的防御主要分成三个部分:首先,就是作为大本营的大屋,这里是毒蝎最有可能攻击的一个目标,自然也得被重兵守卫——四十六个人组成战斗部队被安排在大屋及其周围的一些民宅住下,每人都配备了手枪,而大屋里的武器库还备有G36自动步枪和MP5冲锋枪,火力十分强大。
然后另有一支部队安排在梅姐的夜来香附近,同时也默默地监视整个唐人街的动静,毕竟,唐人街的其他店铺或是公司,名义上都在仁义社的庇护之下,如果毒蝎向他们动手,对仁义社的声誉也是不小的打击。
最后,由刘黑龙带着行动队里挑选出来的精英,统共三十三人,同样配置有各种轻重型武器。这只队伍,以维加斯市中心附近的四季阳光酒店(这是仁义社旗下最大的一块资产,也是维加斯最有名的五星级酒店之一,由于德利管理)为据点,并时常在仁义社的其他管辖范围内巡逻,可以随时发现问题,以便随时解决。
这三个防御点作为仁义社的防守铁三角,每一个点都拥有相当强的作战能力,且能相互照应支援,整个防守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唯一有些让人担心的反倒是最应该被妥善保护的仁义社大当家罗景仁。罗景仁表示自己的上班族身份本身就是个极好的掩饰,对方目前还没有掌握他的动向,如果增加了保安力量,反而会引人注目。顾天海心里觉得这是罗景仁不想上班生活被影响的一个借口,不过确实也如罗景仁所说,仁义社自己这边都没几个人知道他上班的情况,毒蝎那边就更不用说了;再说,若真出了什么意外,有一人当二十人的辛无命在暗中保护罗景仁(顾天海并不知道辛无命已经被派到毒蝎去卧底了),倒也无须太多顾虑。
可惜,时至如今一切风平浪静,毒蝎仍然没什么动作,仁义社的一切准备倒显得有些自作多情一般。
其他人可以略有放松,但顾天海绝对不会这样。他几乎每天都要熬到半夜两点以后才能睡去。
今天的工作比平时完成得都要早些,另外还有一个利好的消息,洗钱案那边,之前铺垫的效果展现了出来。警方的经济追查进入了死胡同,基本上仁义社的嫌疑是被排除掉了。
快了,马上就能全心全意的腾出手来对付毒蝎了。
一想到这一点,顾天海竟有些激动。这并不是盲目乐观,他很清楚毒蝎和墨菲斯的可怕,但他同时也清楚,至少在拉斯维加斯,仁义社有不输于任何帮派的实力和斗志。
顾天海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走到酒柜边上,给自己倒了四分之一杯的杜松子酒。他并不是一个很有酒量的人,平日里对酒类饮品也没有特别的爱好。但是,少量的酒精对他的睡眠很有帮助——这是顾天海最近才发现的——如果不是这样,即便是躺在床上,他的脑子也闲不下来。
刚把酒杯凑到嘴边时,电话铃声响起,来电显示是刘黑龙。
顾天海哑然失笑,这个刘黑龙,就在前两天,半夜一点时还打电话过来,嚷嚷着要对毒蝎进行主动出击,被顾天海安抚住了,今天不知是否又要旧事重提。
“喂!喂!军师吗?我是黑龙……”
顾天海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刘黑龙是个桀骜不驯的人,一般情况下,不会称呼他为军师的。电话那头,听得出有些嘈杂和混乱的生意。
“对,是我,黑龙,怎么回事?”
“我这边的队伍被敌人突袭了,他娘的,一定就是毒蝎的那帮家伙,居然在我们巡逻的路线上打埋伏。”
“你们情况怎么样?”
“嘿嘿,还能怎么样,我刘黑龙带的队伍可不是吃素的,我们当然是立马还击,把对方干倒了。我们这边有两个小伙子受了点伤,应该死不了。对方的伤亡肯定比我们重,哈哈,打得他们夹着尾巴逃跑了……”
“等等,你们开火了?按时间看,你们这会儿应该巡逻到37号街那边吧?”
“对啊,”
“黑龙!那里离警察局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你们就这样再大街上开枪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刘黑龙才慢悠悠的说道:“这就是我要给你打电话的原因了——那帮家伙跑了以后,我们正准备追击,就有好几辆警车过来把我们围住了。我想我们是正当防卫,应该没事吧,不过,有几个伙计有过前科,还有我们的武器没法说明来路,这个比较麻烦。军师,还是帮我们找律师来说明一下比较好,今晚上我可能要跟伙计们在局子里呆一晚了。呃,就这样,有个警察过来了……”
说到这里,电话就挂掉了。
说完这通电话,顾天海又惊又怒。惊的是毒蝎的行动竟如此迅猛,事先没有半点端倪;怒的是刘黑龙实在是个莽汉,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居然将行动队的精锐全部交到了警察局去。
不对,这完全没有道理,这么大的动静,自己居然任何情报都没有收到?千辛万苦建立的卧底情报网难道出了什么问题?
“不好!”顾天海脱口而出,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他已经明白到事情的紧迫性。
就在他反应过来的几乎同时,“嘭”——巨大的爆炸声从楼下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