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他亭亭地立于那桃树下，夭夭灼灼，欲迷人眼。一双桃花眸子波光流转，摄人心魄。
“小东西，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一日，他为妖，他为孩童。
孩童惊叹于他的昳丽：“好美的大姊姊。”
他笑：“美的便是姊姊了？”烈烈的红唇轻扬，那桃花眸子笑起来也好看。
孰料那孩童竟也点头相应：“嗯！待琛儿长大后，定娶姊姊为妻！”
他笑笑，且将此话当玩笑听。
【贰】
“怎么又来了。”他端坐在桃枝上，眯起眸子看向来人。
琛儿睁着圆润黑亮的眸子看向他，道：“姊姊，今天琛儿在村边山上采了好些鲜花，给姊姊。”说着伸出小手。两只小手脏兮兮，但手中紧紧攥着几朵花儿。有黄，有粉，有白。
他心中微微一动。
但转瞬间，他却佯装鄙夷道：“这种花不算什么。要花，本尊有的是。”他修长的指尖微动，瞬间花瓣翻飞，一瞬间，漫天都是灿烂的桃花。
孩童不恼，反咯咯地笑：“姊姊真厉害！下桃花雨啦！下桃花雨啦！”
他笑：“哪什么姊姊，叫哥哥。”
【叁】
那日，琛又来到了桃花树下。妖抬起妩媚的眼看他，惊奇地发现琛儿已如此俊朗，光彩照人，一副英姿飒爽的少年郎的模样。
琛远远地就看见了桃树下那一抹美的惊心的红。那妖坐在树间，一双明眸眼梢晕染一点绯红，朱红的唇微微上扬：“总算来了。”与红相对的是其肌肤的雪白，一副冰肌玉骨，妖娆动人的模样。
琛笑了，露出一排皓齿：“村上的人都道我是受蛊惑了，怎么隔三差五往桃树跑。他们都看不见，殊不知有一位仙人在此哪。”
妖嗔道：“净胡说，哪什么仙人，是妖怪。”“妖怪不好听，我要换一个叫法。”
妖笑：“那就唤我南央吧。东南的南，未央的央。这是我的真名，就告诉你一人。”
【肆】
这日细雨霏霏。他坐树梢头，撑那精致的伞，眺望远方的村庄，心道琛儿怎的多日不来了。
正在此时，从远处雨雾之中，走来一个人影。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发现不是琛。
一个高大的男人，一个道士。
男人的目光深邃且沉稳，面部轮廓极为锋利。鼻梁高且挺，早年应是一副风流佳公子的模样。
男人走近，抬头看着他。“妖怪，你勾人心魄，胡作非为，当诛！”
他冷笑：“本尊从不害人，何出此言？”
未等他说完，几道符咒便向妖袭来。寒剑出鞘，道士猛扑过来。
“你找死！”他扬手，桃花花瓣都变成一个个俏丽的女妖，她们尖利鲜红的十指纷纷指向道士的心脏。
“妖孽，你不得好死！你祸害百姓，终会得报应的！”道士临死前向他发出怒吼。
“本尊从未干过什么恶事，只是总有不怕死的来谋本尊的命。待杀了这些人后，本尊就成为恶妖了。”他淡淡道，声音清冷凌冽。
【伍】
自央杀死道士之后，又来了一位憔悴的妇人。她眸中带泪，虽憔悴，也可看出是个美人。
“风，风啊，你去了，琛他怎么办啊，我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抚养琛长大啊????”妇人嚎哭，满脸的泪痕。
妖跪坐在树枝上，眸子睁的老大。“什，什么???”他跪倒在妇人面前，忏悔着。但妇人看不见他。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央颤抖着，嘴中嚅嗫。他向着村庄的方向大声忏悔，直到喊得声音都沙哑。
琛再也没来过。
【陆】
不知隔了多少年，琛又回来了。以道士的身份。
就像做了一个梦，当央睁开眸子的那一瞬，他看到了琛。手持剑，杀气森然的琛。
如今琛已二十有余，他墨发飘扬，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清冷的寒光。
“妖孽，你作恶多端，当诛。”
无言以对。
【柒】
央始终没有还手，任凭琛凌冽的剑气撕裂他的身体，他只是闪躲，狼狈的躲开琛的剑锋。
他脑海中想起良多，想到当他还是一株普通的桃树时，日日来到桃树下练功的清秀少年；想起了当他第一次迫不得已杀生之后，双手沾满鲜血时的战栗；想起了当他第一次见到琛时，琛那明媚的笑意；想起这些年来浑浑噩噩的每一天，颠倒的黑与白???
嗤的一声，像是一声长叹似的，央的胸口被利剑斩出了大大的裂痕。妖冶的鲜血从伤口汩汩流出，止也止不住。央两瓣唇张开，轻呼出一缕白气：他知道死亡的临近。天地间只剩下了无尽的洁白，从脚下铺陈开去。所有的一切似走马灯似的浮现在眼前，四周悄无声息。
风起，桃花花瓣漫天飞扬，恰似那一日他们的初遇。琛扶住倒下的妖，抬眼，面无表情地注视这一切。一朵花瓣飘落肩头，琛良久无言。
他低头注视怀中双目紧闭的妖，他还似过去一般的美艳。
琛低头，轻轻将薄唇附上妖的唇，感受到其中的苦涩与甘美。
一树桃花，飘飘洒洒，如今终于都纷纷落尽。
【终】
——木槿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