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夕阳
夕阳,不见了踪影,本以为,连着云彩,会很恢弘。曾年轻意气的帕沙尔伯爵,脸上泛起难以抚平的纹络,他坐在板车上的牢笼里,回眼,望的方向,很遥远很遥远,而前途,似已注定。
这是通往马哈尼里的一条大道,如果不出意外,或者说,拜尔家族不存在了的话,他将会获得自由,甚至,坐在索洛·拜尔屁股下的那张椅子上也不是不可能,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如果。
帕沙尔笑了笑,嘴里满是苦涩,在他囚笼前后头是一长串的人组成,中间一条龙一般连缀在一起的是一拨人,两边散漫着,骑着高头大马,身形挺拔的那些,随手就有可能是一声厉响,然后,中间的这拨又整洁了不少,整个队伍,就这么往前赶着,前路望不到尽头,大概,顺利的话,还有一个星期就到马哈尼里,那时候,只要是还存有一口气,就能继续活下去,而且还能获得一个新的身份,那座城市的主人们认可的身份,具体就得看了,毕竟,哪怕再怎么富裕,要舍得些月刃型的金币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有人曾形容,这得看命,贵命贵,贱命贱,这种传教士口中的话换了种说法形容出来,在马哈尼里,也是很常见的。
“我认得你!”帕沙尔伯爵看了那人很久,也不知有意无意,那人轻提着缰绳,不知不觉的,也慢慢靠了过来,帕沙尔伯爵挑着时间,最终说出一句话。
那人露出了笑容,粗糙的胡须下洁白齐整的牙齿,让人忍不住留意,“我只认识叮当响的东西。”
帕沙尔听了,也沉默了许久,而那人耐性出奇的好,天很快就暗下来了,也刮起了风,风不大,凉飕飕的,可一股子寒意在悄无声息的蔓延着,有人禁不住哆嗦,换来的一鞭子,似乎轻了不少,总之,很快那声响就给风声淹没,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这一行人在一个背风的山脚歇了下来,长龙又给打散成数个人团,手脚给困在一起,然后一个个背对背,又给困了一扎,只有帕沙尔还在囚笼里,不知不觉里,天已经大黑了,随之,昏暗里星点的火,渐渐旺盛,不经意的已然传染出了十数堆火光,烟气升腾,驱散着愈来愈浓烈的阴暗。
如果下雨的话,那就好了。帕沙尔伯爵如是想着,这样到明天最多赶小半程,拖着到马哈尼里估计要半月了。那边有马嘶鸣声,不知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但很快,那边就没了声响。帕沙尔抬头看着天,他闻到了香味,肉的香味,而饥饿感,瞬时间浓烈起来,仿佛,从未有过如此的饥渴,哪怕放在眼前的是硬的石头一样的馍,他也觉得自己能咽下,算算,他已经是整整一天没吃过东西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帕沙尔忍着饥渴,没人留意他,时不时的,他能听到笑声从光影闪烁的地头传来,也有轻微的抽泣,他叹了口气,仰望着黑暗里,似烟雾在翻滚,仿佛孕育着未知,也许恶,也许有奇迹。帕沙尔本人是不信奇迹的,只是,老父总坚持,坚持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东西,相反,叔父就要宽容多了,这位实际的老人很是理解自己的难处,往往,只需要自己流露出一丁点意思,他老人家总能把住脉络,可老父却是个不留情面的,哪怕是他这个儿子,有什么当面就给点了出来,很多时候,帕沙尔在面对老父时,不得不佯装着成竹在胸,不然,还会因有损家族颜面而遭训斥,所以,帕沙尔在老父面前,也就越来越成熟可靠了。念及此,帕沙尔笑了笑,笑声喑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奇迹了。
那人看了黑暗里的帕沙尔,有不短的时间,帕沙尔也早就察觉了,毕竟,背景的光火有着吸引人的温暖,尤其在阴暗且孤注的地方,这是难以抗拒的,可以说是本能。
“来,暖暖身子。”那人走过来,递出一个褐色的壳碗,里头冒着热气,有看不清颜色的渣滓浮在上面,可肉的香气,让人无法抵挡。
“我没有钱。”帕沙尔迟疑了,不是怀疑这汤水,他看着眼前的人,眼底平静,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无形焕发。
“叮当响的东西,钱也算吧。”那人目光低垂,望着递出去的手,不知是在思索什么,或者,是讨价的一种手段。汤里溢出的热气还在升腾,那方的笑声仿佛又是一个世界,偶尔有风溜进来,帕沙尔最终叹了口气,“你要什么。”
“一个承诺!”
“承诺?”帕沙尔忍不住质疑,如果不是此人曾给他留有印象,他难以相信这不是戏言,这是他的底线,可以死得落魄,却不容践踏。
“时间不多了,阁下,还喝吗?”那人漫不经心的回看了眼篝火旁的那些身影,然后,回过头来,等帕沙尔给出答案。
“为什么是我?”帕沙尔接过碗,喝了一口,味道出奇的好,也不知炖的什么,可心底里的疑问更多了。
那人,却是笑了笑,道:“其实,我也很好奇,那么,就拭目以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