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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500000016

第16章 离别

林老汉,运生,同生,走在狮子岩的早晨,天还没亮,周围是树,风在摇,有点冷,有点寒。

林老汉没有让同生跟着蝴蝶回去,强拽着同生去找动生,林老汉不能让同生离开他,他再也承受不了儿子的离开,他或许就要失去一个儿子了,他不能让同生在离开他的身边,因为那样的话,他就不知道同生每天在哪儿,在干些什么,这对于林老汉来说是件极其痛苦的事情,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要保护自己的儿子,在这个乱世,他就这么去做。

养马镇的衙门,由前清遗留下来的,现在成了临时的军营,抓来的壮丁都在这里,做着所谓的集训,然后就直接去前线,用官爷的话说是保家卫国,可是老百姓都说那是送死。高高地漆黑大门,前清的痕迹依然存留,只是牌匾换了,叫个什么中华明国养马镇军政府,嘿,老百姓都说那是一个大大的羊头,大门两旁的石狮子,还是很气派,历史的沧桑对这块石头并没有什么影响,大大的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人心,尖锐的爪子似乎正对着猎物,下一刻就是拼搏,不过老百姓都说那是一坨石头,仅此而已,大门口站着几名士兵,看起来很是威武,不过也就这样了,灰色的军装和地板一样,并不起眼,但在这些人身上披着,就像是羊披着狼皮,不过这是对老百姓来说,对于其他的什么人或许会是另一种结果,比如日本人。衙门里时不时的传来训练的声音,一群那锄头的男人,都拿起了枪,不过怎么看都像是扁担。

林老汉三人来到衙门外,看着这些个“威武的卫兵”,想看看动生在不在,林老汉往里看了看,就有收回了头,因为卫兵的枪似乎对错的方向,林老汉和卫兵求着情,想求其通融通融,不过看情况希望不大,毕竟这是正规军,只要打日本的,怎么能让人随便看了,这不是乱了套嘛!至少官爷是这么给老百姓说的。

“卫兵大哥,你帮帮忙,我就是看看我儿子,他在里面。我找找他!就说几句话。”林老汉对这一个极度年轻的人道。

“那个是你儿,你儿在里面又咋个,今天就要出发了,你快快走,快走。”

“走老,去哪里?”林老汉。

“你管那么多咋子,这不是你该问的!快走,再不走我就不客气老!”

“军爷,你就让我见见我儿子嘛!我儿子叫林动生,就在里面,昨天我们还看到了,就说几句话。”

卫兵举起了枪:“快走,你们这些人我还不晓得,都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打仗,都是想把自己儿子带回去,前几天来的也和你们一样,没得法!你快走!”

“军爷啊!通融一下嘛!我们就说几句话!”

“给老子、、、、”从外面回来一个军官摸样的人,卫兵连忙敬礼。

“怎么回事啊!”军官。

“这几个人说是要见他家的人。”卫兵。

“老人家,你儿子也在里面,是自愿来的哇!今天我们就要走啦,你来送送还是好呀!老人家,心中忧国忧民,支持抗日这很好嘛!你们怎么能拿枪喃!”军官一口不那么标准的普通话说的看似谦和。

“军爷啊!不是啊!我儿子不是自己自愿的啊!他或许是你们抓错老抓进来的啊!他没有啥本事,他就是个浪子,啥都不会,去老军队上怕是要给军爷添麻烦哦!还是让他回家吧!这样我也可以管教他!”林老汉。

“这样啊!没得事,等到了军营啊!就懂事老!我们部队帮你养儿子,还帮你教育他这很好嘛!你就不要说老!你回去嘛!”军官似乎有点不耐烦,但他是军官,风度还是要有的。

“军爷啊!你不能这样啊!”林老汉老脸很是无奈,恳求着。

“不要多说老,我们今天就走老!你们两个把他推出去。”军官说完正了正军容,去了衙门里。

“赶紧滚!不然我们就要打人老哈!”听到卫兵这么说运生连忙上前拉开林老汉。

“爹,你看现在怎么办我们总不能和这些卫兵硬碰三。”运生。

“那你说怎么办嘛!难道看着动生去送死啊!”林老汉。

“我们先等动生出来嘛,说不定还会有点希望喃!”运生。

“看起来也只能这样了,希望动生还要得回来吧!不然、、、”林老汉。

同生蹲在衙门口对面的街边,他没有注意爹和大哥的变化,他思索着,他在想蝴蝶会怎么看他,他不知道蝴蝶会不会等他,如果蝴蝶等他的话,他会不顾一切,他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的同生并不是那么美好。爷爷说那时候的她脑子里全是蝴蝶的影子,全是蝴蝶的笑,全是与蝴蝶有关的东西,没有其他,爷爷说他一生生最后悔的就是这一天,他没有好好的送蝴蝶,也没有好好的送二哥,爷爷说人总是这样,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他告诉我以后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就要用尽自己的权利去爱,对自己的家人就要用尽生命去保护,有的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没有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以近午,衙门口开来几辆绿皮大卡车,驾驶室里跳下来一个军官,看起来威风八面,腰间的手枪晃动着尊严,眼神很犀利,面上的刀疤告诉人们,这是一个从战场下来的铁血汉子。他看了看衙门口的林老汉三人,没有过多的停留,转身进了衙门,毕竟这种事他看的太多了,见惯了就不怪了。

很快衙门里救出来几十号穿着灰皮军装的年轻人,有的气势高涨,有的萎靡不振,动生也在其中,不过很明显他是气势高涨的那一拨人,他此刻很得意,身上的军装穿得比谁都整齐,背挺得笔直,肩上的枪擦得最亮,刺刀在腰间晃动,似乎已经迫不及待的就要出鞘了,如果在他的肩上挂几颗星的话,或许谁都会以为他是个军官。不过在这个时候除了林老汉和他的两个兄弟谁都不会去在乎他林动生会是什么样子。

“动生啊!动生。”林老汉。

“弟弟,弟弟”运生。

“二哥,二哥”同生,三人朝着人群扑去。

“干啥子,你们要咋子,滚!”卫兵举起枪推送着三人,嘴里骂骂咧咧,“你们三个怎么还在这里,不要捣乱,占到一边去!不然就不客气老!龟儿子,哈农民儿、、、”

林老汉也不理,继续朝着动生扑去,任由卫兵的枪打在自己的胸膛之上,任由卫兵的口水喷在自己脸上,运生挡着父亲前面的卫兵,不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他再前面不过就是多一个人挨打而已,同生或许还没有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或许是被这场景给吓住了,他没有动,没有说话!傻傻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动生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自己的父亲哥哥,在卫兵面前毫无反抗能力,他看着同生站在外面,他很不是滋味他从出门到现在想的都是要超过同生,他要得到别人给同生的爱,他不要每个人都看不起自己,他不要别人以为他的弟弟比自己强,他要从同生身上拿回他自己失去的一切,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同生,凭什么所有人都说自己是个浪子,他不要这样,他就是要混出个人样来给人们看看!现在看着同生连自己都不愿意叫一声,动生心里更不是滋味,他觉得同生没有拿他当哥哥,他觉得同生或许更本就不愿意有这么一个哥哥,他本来还有些摇晃的心,就在此时坚定了,他要去打仗,他要用日本人的血来证明自己不比同生差!

“爹你们回去吧!我要去打日本佬!”动生。。

“动生啊!你晓不晓得打仗要死人的啊!你怎么会打仗嘛!儿啊!”林老汉。

“弟弟!你不要去!跟哥回家!哥给你做好吃的!弟弟你回家吧!”运生。

“爹大哥!动生今天走老!儿会回家,不过是在打倒日本前!爹,自古忠孝难两全,儿不孝,日本打跑了!儿定会还家。”动生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咚咚,卫兵砸翻林老汉和运生,他们的眼睛被血水模糊,他们倒在地上,看着绿皮卡车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养马的天际,他们看着街上恢复的人来人往,他们没有动,他们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呼吸。林老汉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运生知道,自己的这个二弟,恐怕尸体都不会留下来。他们不知道战争他们试图去想象,却又不敢去想象,他们不知道动生会怎样,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看着,看着看着,时间就慢慢溜走了。

同生带着林老汉和大哥,走在回狮子岩的路上,日头正红,夏蝉还在鸣叫,风在疲倦的翻飞,阳光下的人们没有希望。只有无奈,同生看着对面走来的三叔,不敢上前打招呼,他不知道三叔是不是能够承受,他不知道三叔的伤心到底是有多伤心,难过是有多难过,就算知道也不能体会,我也不知道,也不能体会,各位看官自己领悟吧:

三叔有五个儿子,林长生,林长富,林长贵,林长福,林长健。这次抓壮丁三叔家有五丁,就得被抽取二丁,林长生和林长富兄弟,就这样被抓走了,三叔妻子在亡,家里每个女人,就这个几个大男人相依为命,平常里就是老老实实的做活儿,谁也招惹,谁也不得罪,由于家里劳动力多,还会经常帮助村里劳动力少的人做活,比如同生的姑婆,她的土地就全是三叔在种,三叔只是需要给姑婆生活所需的东西就好,其他的收入姑婆就大方的给了三叔。村里抓壮丁的时候,三叔几乎每天都会到保长家里,一去就是一天,一去就直接下跪,哭求,苦求,然而保长并没有什么办法,毕竟官职太小,三叔的眼泪早已流干,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部都送给了那些官爷,三叔期待着会有点作用,会让他的儿子留下来,可是三叔不知道他的那些钱,就是肉包子,那里还会回来,三叔没有办法,坐在妻子的坟头上,把这一切告诉妻子,他对妻子说对不起,说自己没本事,说自己是个懦夫,说自己没有能力保住自己的儿子,没能力给妻子治病,三叔向上天祈求,祈求,最后变成了怒骂,西天如来,天宫玉皇,十八星宿,诸天大罗神仙,全都是饭桶,统统都是只受香火不干事的酒肉之徒,这些人怎么能成为神仙,这种人就该下地狱,受万鬼唾弃,使人唾骂。三叔没有得到结果,现实始终存在,不会因为三叔这个人而改变,世界就是这样,三叔只是其中的一个人而已。三叔送走了两个儿子,也走在会狮子岩的路上,在阳光下没有希望,没有远方。

同生回到狮子岩已经是下午了,他没有和林老汉回家,直接去了姑婆家,林老汉看着同生跑开的背影,摇摇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姑婆,姑婆。”同生。

“同生啊!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姑婆。

“姑婆蝴蝶喃!”

“蝴蝶和她爷爷走了,你今天干啥子去老?蝴蝶等你都快中午老,你还是没来,她爷爷就把她带走老!这是她留给你的,你看看嘛!”

杨柳枝

温庭筠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温庭筠的句子,同生看着入骨相思,看着玲珑骰子,说不出话来,他转身跑了,他要跑去海井,他要去找蝴蝶,他要给她说清楚今天的事情,他要去找蝴蝶,他要给她写诗,他要陪着她走完这段艰难的路,他要履行自己的诺言,他不要蝴蝶离开自己,他不要蝴蝶一个人,他要给蝴蝶一双肩膀,给蝴蝶一些温暖,即使是在这个不太温暖的世界他也要蝴蝶不受到任何伤害。

同生跑在狮子岩的土地上方向是海井,柏树在倒退,鸟儿在给他加油,蝉唱着交响,太阳照在同生脸上,泪水晶莹剔透,在空中飞舞,打湿了一片回忆,同生不知道蝴蝶家在哪里,他还是跑着,没有停的意思,他不知疲倦,他不知时间,就这么跑着,跑着,却跑不过时间。

“蝴蝶,你怎么就不等我。你同生哥来了,回来了,来陪你了!”同生摔倒了,膝盖磕在狮子岩的石头上鲜血直流,浸在狮子岩的土地,一点一滴,到土地深处。同生想着蝴蝶留给自己的句子“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相思入骨,这就是蝴蝶留给他的东西,留给他一段恋情,一段相思,一段情绪,就这么走了,在同生心里,蝴蝶就是走了,他不知道蝴蝶会不会回来,如果回来,会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他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二哥,蝴蝶,都走了,遥遥没有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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