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
万众瞩目下的众目睽睽本就是一件十分有压力的事情,更何况这双双眼中还带着期待,还带着憎恨的神色。
在其中,能够保持头颅不低者,脊梁不弯者,皆为难得的高人。
毕竟万众的期待并不全是自己可以帮助到的,更毕竟那万众的憎恨可全都是来自噬骨烁肉的丧心病狂。
神僧一禅的头颅低下了吗?
神僧一禅的脊梁弯曲了吗?
佛号轻颂时候,神僧的头颅早就已经低下了,可是脊梁挺拔不屈,在‘伟大的阿弥陀佛’中头颅之所以低下,那是因为对万众的惨不忍睹,而脊梁之所以不屈,那当然是源自与对邪恶的不屈服。
神僧的眼前真的有万众吗?
不,那只有俩个人。
但是韩先那双略些楚楚可伶的眼睛与普天之下的心存善念者的目光何异,他们的眼中,他们的心中,这是一方柔水环绕的鲜花世界。
水荡漾,粼粼波光多善。
花芬芳,点点祥和多美。
而现在这祥和的花就是在用自己的芬芳问佛:“为什么如此美丽的自己会有枯败的一天,如仅仅是枯败,那么自己不恨不怨,可佛您是否能告诉我,为什么在我还是祥和柔情时候,芬芳炙热时候会横生枝节,那穿心的无情火焰是如何来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善良吗?
粼粼波光的水在用自己的荡漾问佛:“为什么如此善良的自己确永远是那样的匆匆远离,如仅仅是远离那也就罢了,可佛您是否能告诉我,为什么我还是善良温情时候,荡漾欢乐时候会突生变故,那将温情冻穿、那将欢乐冻裂的冷是如何来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善良吗?
芸芸众生在问?
芸芸众生在用韩先那双楚楚可伶的眼睛问神僧,在问那‘伟大的阿弥陀佛’这是为了什么?
佛能答吗?
神僧一禅闭目摇头叹息佛颂不止:“阿弥陀佛,”
一口:“善哉。”
一口:“恶哉。”
众生芸芸在善哉中挣扎一半,在恶哉中咆哮自有一半。
那双眼,秦木海那双如同煞神般恶狠狠的眼睛与恒宇之中的心怀怨者目光何异,他们的眼中,他们的心里,这是一个沉冰环绕烈火世界。
冰凛冽,丝丝彻骨的寒。
火欢腾,焚心熔肺的热。
冰在用凛冽问佛:“自己帮助流水达成了停在花根下的心愿,可是它们为什么反而会怨恨自己?”
火在用热烈问佛:“自己将那些枯败焚毁不是一件十分有益的事情吗,可它们为什么会认为自己熔断了它们的生?”
难道这就是恶?
难道那些自认为善良者眼中的恶,就真的能被定义成恶吗?
“佛,你告诉我。”
秦木海的眼是低吼咆哮怒问神僧大佛的芸芸众生,而面对这样的质问,神僧无言了,大佛沉思了。
“哈哈哈~~~。”
秦木海看着低头锁紧眉关的一禅神僧纵笑一声,而那些志在窃取韩先皮肉、灵魂的众多三只手显的更加的张牙舞爪。
在韩先的眼中,它们就是将花摧残的烈火,它们就是将流水冻彻的寒冰。
秦木海那张纵笑神情的面一定是听见了鲜花在烈火无情中根茎的哔剝作响声:“哈哈,他们死,我活!”
这才是真正的恶。
万众的死,只为一人的活,不是恶又是什么!
闪烁着楚楚可伶的韩先在这番刺骨的嘲讽下,已将那双祈求大佛目光收回,无疑是在那睁眼‘善哉’闭眼‘恶哉’中得到了无力。
因为自己无力,所以将希望寄托给别人,但是到头来确是发现,原来别人对自己的生也是无能为力。
即以是如此,那还求什么。
韩先目光收回之时,其中的楚楚可伶瞬间就被击穿,但是那扣紧意欲捏爆自己躯体的血液巨手还在。
那在空中奔腾扑进的窃取第三只手自己可以暂且不顾,而这紧扣的手掌才是将自己打包送入地狱的推手。
知问题重点,那一切还是难办的。
就算那时可伶乞命的韩先同样知道问题根源的所在,可是至始至终自己面对这锁身的枷锁都是无力,都是痛。
挣扎抽动一分都是穿心掏肺的痛。
可以至这般田地,不挣扎是死,挣扎也是死,虽同为死,但是俩者之间存在的区别确是天差地别。
不挣扎就代表着是卑微的死在他人的屠刀下,而挣扎就代表着是自己想用一身刚骨、热血来碎锋、熔刀。
会败吗?
‘呵呵,就算那是注定的,那也会是无所畏惧的。’
惨白的钢牙咬着热烈的血液低吼作响:“啊~~。”
“咯咯~~。”
这好像是锁身巨手指骨松动的声音,但是韩先自身十分的清楚这是自己的骨头在挣扎中的颤颤而鸣,血如柱冲进冰冷的空气当中。
骨头碎了,还有人记得曾经的坚强不屈吗?
鲜血凉了,还有人记得曾经的热力彭拜吗?
有的人一定想忘记,但是韩先确是在一次次挣扎的提醒,那低眉闭目的神僧大佛可曾听见骨裂的声音,又可闻见血的腥凉。
“阿弥陀佛~。”
佛号又响,一禅神僧原本那双因为发现悲而紧闭的眼睛已经在次睁开,这一次那低垂的头颅也抬起了。
“呗!”
“摧灭贪欲心,清净烦恼障。”
此声如佛前青烟般缭绕不衰,出自神僧的口,入一切还能听的耳。
恶者当更恶,就连那志在偷取的第三只手居然全都赫然骤止,秦木海的血面鼻、眼、口不分完全扭曲一团,但就是那因为恨而扭曲难分五官的面上确射出俩道骇人的凶光。
“秃驴找死吗?”
目眼凶光如穿心钉,直直的落在神僧的面上,但是神僧的面依旧是大慈大悲的括静,不畏惧,不嗔喜。
佛虽散,但是秦木海的恶依旧滔天,又以低吼道:“摧灭贪欲心?哈哈哈,真是可笑啊,秃驴你佛可有贪欲心?”
“阿弥陀佛”低颂佛号的神僧不想辩驳。
“常闻佛争一柱香,可见你佛也只是披这虚伪袈裟的小人,即以如此那你佛又如何求什么清净烦恼障?”
佛的不辩驳迎来的当然是更加刻骨的嘲讽。
声音为的是人的听见,而此刻口中低颂佛号不止的神僧,当是将那些来自恶的诽谤装做没有听见。
但是佛的语人确是听见了。
“摧灭贪欲心,清净烦恼障~~。”
韩先口中一遍遍的念,脑自做一遍遍的想,人为什么挣扎啊,那是因为对生的贪,就如同在烈火无情中质问佛的花一样,它贪念自己的芬芳容颜,就如同水一样虽一心想停下来,可是当化作沉冰真正停下来的时候确才发现那是死亡啊。
不动的自身就代表着死亡啊。
对生,何人能够不贪。
只有真正在濒临生死的时候,才能真正窥视他日那时烦恼的可悲,花开芬芳的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的为凋零苦恼,谁言没有在开时候?
水何须为奔腾不息而苦恼,谁言没有重回这番时候?
佛言:“没有死,何来永生。”
生死看淡吗?
如何可能,对‘生’韩先从骨子里的贪,只有活着才能再次拥抱所爱,也只有活着才能真正回到那个地方。
但是此刻韩先那张血肉模糊的怒面中确以没有太多了的疑虑。
自己何须过多的去想与容若之间存在的沟壑烦恼,不是有一颗爱她的心吗?
自己何须过多的去想回云山路上的艰难险阻,不知有一颗坚定不移的心吗?
有这些不就够了吗!
韩先的目光在抬起,看着因为愤恨而面目扭曲的秦木海,心中笑问:“他与那林、白、蓝者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是有不同的。
而这份不同当然就是因为他是自己心中至爱秦木容若的父亲,对她的爱在潜移默化中以转化为对秦木海的亏欠了。
不是那一个个真言字的无能,而是因为在对阵秦木海的时候,一颗心在慌乱中就已被烦恼蒙蔽。
“呗~。”
真言从口中轻出,窥破烦恼的韩先血面就如同太阳一样耀眼,原本那牢不可破的血液锁身巨手已是轻轻一颤。
尘封的冰有化开的时候,烈火在无情那也有熄灭的一天。
但是曾经的用芬芳问佛的花儿确已是在阳关温热下,在前花所遗的废墟当中新生,而那原以为此生只能一心为梦中的海奔腾的流水到头来确是发现自己错了。
奔流到海不是自己的终点,因为发现在阳光的炙烤下,自己又转变成雾气,随着或轻、或狂的风又重新回到曾经那个自己认为欢乐的地方。
回来时候,自己还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