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时节，迟迟未到的春雷终于在夜空炸响。滂沱的大雨，倾盆而下。扬州城西的监牢内烛光摇曳，轰轰的雷声使得众人更加热情高涨。
明日张小米与王大侠便要离开这座监牢，这还真让几位狱卒舍不得。半月来，张小米与王大侠两人已经与众人打成一片。
王大侠不是喜欢纠结的人，再说，他本来就身无长物，也没有纠结的资本。难过了几日，他也不再懊悔，只道是时机未到。豁达的性格使他虽然加入的晚了些，但此时却比张小米与几位狱卒更加熟络。两人年纪尚小，却是与几位狱卒一起喝酒吃肉，划拳谈女人。
牢中的其他犯人眼巴巴地看着几人大快朵颐，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还时不时地叫嚷，想讨杯酒喝。更有些江湖中人酒瘾发作，想凭自己所会武学换得一杯酒喝。对于这些“公平交易”，王大侠是来者不拒，并且还设有相应的价码。平常的拳脚功夫只能换一杯淡酒，还是掺了水的那种；高深些的可以换一壶米酒；如果是精深的武学，那酒随便挑，只要狱卒能弄来。
几日来，他们还真弄了些不错的功夫，尤其是从一位江洋大盗手中换来的一本轻身功法。这些得来的功法，人人有份。他们这些生活最底层的人，能够得到这些，已是意外之喜。外面雨下得很大，其他几人已是喝得不省人事。张小米努力地睁着眼，可他看到的东西却都是重影模糊。摇曳的烛光下，有一人出现在他的眼前，白色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张小米使劲地摇头，想定睛细看，却只能看见一道白影。他有些不甘心。他摇摇晃晃地起身，脚步歪斜地向前挪去，可这脑子太不争气，一点点酒就让他晕晕乎乎。那道白影，是如此的熟悉，是梦里经常出现的？对，一定是她！张小米欣喜若狂，想狂奔过去，可双脚不听使唤。他很着急，在梦里，这身影从来不会出现这么久。他要紧紧把她抓住，好像此刻消失，他便再也寻不到了。
他双脚用力，却纹丝未动，可他瘦小的身子已经扑了出去。一阵幽香袭来，不知是什么味道，但他很肯定，这就是他梦里的味道。他安心的睡着了，在她的怀里。
她站在原地，没有躲开，却感到浑身无力。有谁抱过她？从来没有。有谁想抱她？很多，但是她所知道的都已经死了。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柳眉紧皱。那黝黑的小脸时不时地在她胸口的柔软处蹭着，她感觉自己浑身快失去了知觉。她缓缓抬起右手。现在，她要做的就是轻轻地在这小鬼的天灵盖上拍上一掌，让他永远地睡去。
“妖孽，哪里走，看飞剑！”一声大喝，在她身后响起。王大侠的大侠梦已经深入骨髓，这一声梦话也是喊的分外响亮。有人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从来没有人做到过，来人的修为会是如何深不可测？她没有细想。她抱着张小米，如清风般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王大侠似对自己的这一声大喝很是满意，嘴角向上弯起一抹弧度。
监狱外爆炸般的雷声没有将醉得如死猪般的几人吵醒。电光闪烁间，桌边却又是多了一人。
“睡觉都不安分，如此良机便这样错过了。”声音清冷，如一泓寒泉。突然又是一道闪电撕开深邃的夜幕，屋内一下子亮如白昼，可当电光退去，那人已消失在了原地。
一夜的暴雨，使清晨窗外的鸟鸣显得更加悦耳。王大侠醒来时，脑子一片空白。过了很久，他才发现张小米不见了。此时，狱卒早已换了一批，喝醉的几人还东倒西歪的趴在桌上，兀自未醒。如今，不管他向谁询问，也是徒劳无功，他的兄弟是真的失踪了。
王大侠形单影只地在街上游荡，丝毫提不起兴致。那衣着光鲜的美人也没那么美了，暖春阁里的姑娘也没原来勾魂摄魄了。
而张小米醒来时，感觉自己浑身如散架了一般，睁开眼，只看到四周一片黑暗。他双手碰摸到身下，感觉微凉，像是块平滑的石头。
长久处在黑暗之中，人总是会不自觉地恐惧。张小米忍着身上的疼痛，坐起了身，四处摸索着。
“感觉身上痛就别起来，”不知从何处传来轻盈的女声。
张小米听见有人说话，心中稍安，问道：“我这是在哪？你是谁？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一般？还有，这里为什么这么黑？”
“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需要都回答么？男人真是一种好奇又贪心的动物！”
张小米没有再说话，像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过了许久，那女声再次想起，声音很悦耳。“你现在在巫山，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至于你为什么感觉自己全身关节像散了架一般，那是因为，我真的将你全身的每个关节都分开过。不过我又感觉那样看着不是很顺眼，于是我又帮你接上了。还有，你说这里为什么这么黑。其实这里一点都不黑，只是你的眼睛已经瞎了！”
张小米完全没了先前梦里的温暖感觉，此时他只感觉脚底有一股寒气直往脑门上窜。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张小米无助地喊道。
“因为你干了件蠢事。”
“就因为我抱了你？”张小米想起昨夜的事，出口问道。可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激怒一位心狠手辣的女人，这是嫌自己活得太舒服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张小米的头上冷汗不停地往外冒。“她还会用什么方法折磨我？”张小米暗暗发问。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很短，又像是很长。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我些后悔，之前我为什么没把你的舌头拔了？不过你也别着急，现在我要出去杀个人，等我回来，咱们再论。”
张小米不敢再出声，自己的眼睛已经瞎了，舌头能多留一会便多留一会吧。
一切又归于死寂，张小米又躺了下来，他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还不如在此等着那魔女回来。
巫山？这是什么地方。他自有记忆以来，便一直生活在扬州城内。他也知道，扬州城方圆百里内可没有巫山这么一个地方。那么他已经在扬州城百里之外了？还真是不可思议，怎么这些日子都是碰到一些高深莫测的家伙？我被掳到此处，大侠肯定找不到我，也不知他如何了……张小米躺在石头上，没有丝毫睡意，只是不停地胡思乱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