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汉铭回到自己房间,依旧捧书静读。
虽然一动不动,看似专注会神,实则,李汉铭将来到万国饭店直到方才进门的所有言辞举动,在自己的脑海里一点点重新回顾一遍。又将赖川云昭、京藻春子、陈公博,以及戴眼镜的日本军官和陈公博住处那些人的面貌神色、眼神举动都默想了一遍。
这个习惯让他受益良多,许多时候,对自己身上曾经引人起疑的一些细节,都是在反省中让自己及时警觉,而后精心制造消除他人疑虑的情景,于不知不觉之间,化险为夷,且不着痕迹。
这个习惯已经跟随他许多年,今天与京藻春子到陈公馆见陈公博,又巧遇罗显道父女,李汉铭首先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人为安排痕迹,再想是不是有人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谈举动,是不是有人查问自己的旧事经历。
详细思量一遍,未发现里面有需要警醒修正的细节。于是,仍旧端着书,闭目放空脑子,让自己的思维暂歇,好转回头来细致思量下一步的步骤动作。
李汉铭睁开眼来,想到京藻春子对陈公博曾说:有要事需要告辞。不禁暗自冷冷一笑。
李汉铭在陈公博那里,就已看出,京藻春子执意告辞,负气上车,又在饭店门口对自己无端询问,都是因为罗百灵的出现而不悦。特别陈公博又将她安排在立法院,且让自己着手安排她的工作,更令京藻春子心意难平。
李汉铭抬手翻动书页,但脑子里思绪不断,暗道:这个京藻春子自从风岩山惊变之后,对我的看待可说是天壤之别。之前看待我是视而不见,与看待吴作甫无异,不入她的眼睛,而今,从她排斥我和罗百灵接触共事,且不由自主地失态负气来看,对我看待是细致入微,入了她的心窍了。这个与赖川云昭无异的女魔鬼,竟然会有这样的变化和心事,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李汉铭合上书,仰首靠在椅背上,暗自思量:下一步怎么应对这个无比精明又醋意发作的京藻春子呢?
思量许久,没有现成的办法,但是决定:继续装作懵懂不解,专心做陈公博交付的立法院里的工作,以事务繁忙、公而忘私、心无旁骛的立法委员形象,取得包括京藻春子在内的所有人的信任不疑。
后来又想:这个京藻春子,精明冷静、残忍坚韧,眼界开阔又能力超群,不过是因为她毕竟是女儿之身,因内心波动而不自觉地小小失态,也在情理之中。若是她自省到自己言语举止的不当之处,一定即刻就会修正,恢复寒冰一般的秉性。若是如此,根本不必自己多虑。嗯,一定会如此,这个京藻春子不是一般俗世女子所能比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劲敌。
李汉铭念及此处,长舒一口气,起身放下书本,找到纸笔,开始伏案书写,为陈公博勾画立法院的蓝图,将立法院所需的立委、委员会、以及常设的秘书处、主计处、人事处、立法咨询中心等办事机构一一列举在案,并将人员配置,职权职责详述清楚。
为完成陈公博所命,李汉铭聚精会神工作到深夜,午饭、晚饭都是由侍应生送到房间,其间并没什么赖川云昭的“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