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凡望着茶棚外的远景笑道:“这姑娘来也无踪,去也无踪,倒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呢。”緈芳闻言噗哧一笑,伸手去揭桌上倒扣的茶碗。“呀,好精致的铃铛。”
待緈芳揭开茶碗,桌上却是摆着两只银色指甲大小的银铃,其上分别镂刻着一龙一凤,南疆风俗与中原大不相同,这雕刻着龙凤的铃铛已经很少见了,緈芳一时爱不释手,甫一接触那凤铃,一边的龙铃便发出一阵清脆的叮当声,緈云眼尖,早已瞧见。大笑道:“今日的确是交了好运,传闻南疆之中有一种蛊虫,身硬似铁,极是通灵,公蛊母蛊无论相离多远,便是天涯海角,只要其中一只被人驱使,另一只必有所感应,这南疆巫神教正好却有一对。”
说着便用手指轻弹龙铃,那凤铃果然也吟吟作响,声音煞是好听,緈云又无限感叹道:“我只道人间并无这等神物,世人多以讹传,却不想今日见着了实物,果然是造化神奇,那姑娘不知是何来历,却有这等人间至宝,今日倒是便宜了罗兄,实在是可喜可贺。”
说完便朝罗凡拱手作贺,那罗凡一向对身外之物不甚在意,初时也只觉得这铃铛有趣,因瞧见緈芳对这铃铛十分喜爱,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铃铛对緈芳说道:“这铃铛既然如此稀罕,緈姑娘若是喜欢,在下便送与姑娘,如何?”緈芳正自把玩着这一对铃铛,闻言却是痴痴地站在了那儿,埋着脑袋,双颊绯红,脑中空白了半天,才羞怯低声道:“这铃铛十分贵重,芳儿虽然喜爱,却怎敢强要罗大哥的东西呢?”
心中却是想着:罗大哥既是有意将这铃铛交给芳儿,緈芳只愿要上一只,从此这铃铛自己与罗大哥一人一个,天涯海角,情意相通,便是神仙也不愿做的。罗凡将铃铛向緈芳面前推来,緈芳女儿家十分羞怯,只不愿伸手去接,罗凡猛然想到了柳如嫣,这铃铛既然如此讨女子喜欢,嫣儿必定也是爱不释手的,当下也不强求緈芳了,却将两对铃铛纳入怀中。
这緈芳瞧见罗凡忽然没了动静,鼓起勇气抬眼去瞧,只见罗凡正望着茶棚外想着什么心事,那緈芳心中又是懊悔,又是带了几分歉疚,莫不是自己的推辞冷了罗大哥的心么?也是怔怔的望着罗凡出神,思量着日后如何再补偿罗大哥。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緈云见这二人都发了呆,在一旁看得却也如坠云里雾中,摇了摇头,想不明白,重新要了壶上好碧螺春,一个人在那儿酌饮浅尝。
罗凡三人在茶棚中又休息了片刻,各怀心事,便动身径赶往韦陀山庄去了。行了半日,进了这承德府境内,三人又穿过了一处石桥,入了大山之中,眼前景致一变,人迹虽是渐渐稀少起来,但青柳依依,碧水潺潺,倒也让人十分的赏心悦目。
偶有异禽啼鸣吟唱,走兽在丛中一蹿而过,总会引起緈芳极大的兴趣,拉着罗凡笑着说个不停。緈云却道此处离韦陀山庄已是不远了。罗凡没想到这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韦陀山庄居然会坐落在人迹罕至的大山之中,这緈老庄主想必也是个不求名利,一心钻研医道的圣人君子,对那还未谋面的韦陀山庄庄主不由又添了几分敬意,緈芳说到自己的爹爹也是十分的自豪。
“爹爹年轻的时候游历大河山川,收了许多穷苦人家的孩子做门人弟子,教他们学习医术,这些人现下都学有所成,爹爹把他们遣到大宋各地,让他们体味苍生疾苦,以自身医术济世救人,造福一方。”说到这儿緈芳却神情一苦,带了几分萧索的意味又说道:“爹爹现下倒没了年轻时的闯劲,老是说什么江湖险恶,自己不大过问江湖事物,对我和哥哥管束也是太过苛刻,这十年来我和哥哥是极少出得庄外走动的,此次要不是娘亲担保,我和哥哥又苦苦相劝,这除魔大会也是轮不到我们去的,说起来也不会认识罗大哥这样的好人呢。”
罗大哥想到十年前惨死的柳云夫妇,还有被逐出门派的孟大哥,心中不禁与緈庄主产生了共鸣,倒是有些想要迫不及待见一见这位睿智长者了。韦陀山庄不在山顶,只是建在了半山腰绿柳密林之间,据緈云说家父深谙中庸之道,这山庄建在半山腰上,正是取“执中守正,折中致和”之意。
罗凡对这些话虽然不甚了了,但想到緈老爷子心性修养如此了得,这八个字必有深意,默默地将这句话记了下来,等回到了玄门,好请师傅讲解。这韦陀山庄外墙也是白墙黑瓦,大门也不十分气派,外景与寻常江南人家的并无二致。连个看门的小厮也没有。
三人走到跟前,罗凡却瞧见庄门檐柱上悬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松下围棋,松子忽随棋子落。”下联是“柳边垂钓,柳丝常伴吊丝悬。”这罗凡心中思量道:这緈庄主果然不闻世事,不求功名,只是如此闲云野鹤般的人物,怎样把他请来与恩师治病,一时心中无法可想,随了緈云緈芳二人走到大门前,扣了三下门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