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政治清明,神州处处祥瑞不绝,帝都开封犹以为甚。果然是“当天下之要,总舟车之繁,控河朔之咽喉,通荆州湖之漕运”时人赞曰“梁苑清秋白昼闲,偶寻名刹扣禅关。百盘飞磴身遥上,千尺危栏手自攀。已见神游朝贝阙,便从羽化出尘寰。中天俯仰多时节,飒飒天风冷佩环。”
“站住,小子别跑,看打。”城东马王街爆出一声怒喝,街东头的人群炸开了锅,一个少年,右手抱着油纸包着烤鸭,仗着自己个子娇小,左手与两脚并用,在人群中跑得飞快。不是罗凡又能是谁?
“小子,看你往哪儿跑?”少年被后追上的来人堵进了死胡同。
任他百般挣扎,来人捆住了少年的手脚,将他一顿胖揍,拖回了醉仙居,扔进了地窖之中。
“哟,又来了位小哥。”店伙计手脚不知轻重,少年挨了顿拳脚,又经这一摔,身上便觉骨软筋麻,眼前冒着金星,半响,强打起精神循着这声音抬眼望去,地窖中昏昏暗暗,隐约望见墙角似有一青衣老头,身边却是个一身白衣点尘不染的少女。
待那人走到近前,少年才看清那老者的容貌,须发皆白,面容清瘦,隐隐然鹤骨仙风,确有几分神仙模样,老者身边,白衣少女盘膝而坐,眉目清秀,低头闭眼打坐,无半分动静“小兄弟贵姓啊?”少年被老头的风采镇住,咂了咂嘴,老实巴交的跪下扣了三个响头,穷尽了肚子里的三点墨水,半天才文绉绉的回道:“仙师在上,弟子罗凡给您请安!”
老者一听见这话越发仙姿盎然,端坐在地上,干咳了几声:“起来罢,你这小兄弟也懂得几分礼数,老夫南乡子,八卦玄门,阴阳五行无所不精,小子,你能遇见我,却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此时,旁边的白衣少女却悠悠然睁开了双目,冷眼斜看着老者,那样子分明带着几分鄙视,南乡子对这少女也有些许惧意,充满威仪的嗓门弱了几分:“看什么看,要不是你这娃娃,老道我岂能被关在了这儿龙遇浅滩,知道你祖师叔有些本事,可道爷我也不见的怕他。”
说到最后音调已经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原来,这南乡子孤身浪迹天涯,一生别无他好,唯独喜好喝酒,当日正走在马王街上,一闻见这酒香气,遍走不动道了,循着酒香,便走进了醉仙居,小二见这南乡子仪表不俗,举止间颇有古风,以为是来了贵人,遵照吩咐好酒好肉的端上,岂知这南乡子面上光鲜,身上却是半分铜钱也无,俗话说,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区区酒菜何足道哉。
南乡子老大不客气,大快朵颐,把个店小二看得目瞪口呆,这南乡子白吃白拿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催着小二赶最贵最好的酒菜端来,鹅掌鸭信,熊掌参汤,酒过半巡,小二架不住,硬着头皮前来催账,这南乡子背对背有个规规矩矩的背剑少女正坐在酒桌上独自喝茶,南乡子与小二没开交处回头暼见这少女白底蓝边服饰和所携青光宝剑,心下有了计较。
理了理衣袖,南乡子扔下店小二独自在哪儿聒噪,器宇轩昂的踱步来到那背剑少女跟前,微微拱手作揖道:“这位小友,可是上微真人门下弟子?”原来那少女却是当今修仙第一大派玄门弟子。
说起玄门,这西汉初年一游方道士机缘巧合之下登上武当山天柱峰,偶遇麒麟踏云而下,献天书一卷,青年道士以为祥瑞,手奉天书如获至宝,便依着天书中所授道法辟山裂石,开辟出一洞府。
道士在这洞中闭关七十二载,出关之时,洞外百兽俯首贴地,作朝贺状,洞中龙吟长啸,百里可闻,紫色祥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天柱峰照耀的如同白昼,待道士出得洞来,只见其须发皆白,皮肤光泽比之青年更见红润,这天书所载道法确有夺胎换骨之功,举手投足间皆有祥云宝气缭绕周身,道士感悟天道,自知自己寿数长久,但仍不忍心看见世人为生老病死所苦,遂自号玄门真人,于这天柱峰上点石成金,抬手便建起诺大个殿堂,号曰“玄真殿”。
自此玄门真人云游天下,但凡遇见可造之材,便收为弟子,带到天柱峰上悉心教导,玄门真人三百八十一岁尸解成仙,一生广收门徒,恰巧三百八十一人,其弟子谨遵真人遗愿,建立玄门修仙派,以兼济天下,除魔卫道为己任,真人肉身则被门下弟子藏于生前闭关洞府,号称“仙人洞”。此事玄之又玄,真假伪实秩不可考
玄门传于今世大宋雍熙年间早已避世,门中弟子不过千人,当代掌教太微真人之下又有师弟,师妹各一人,曰“上微”,曰“清微”修为高深,道法强悍,在武林间显赫一时,被誉为“玄门三圣”。
那背剑少女想来历世经验尚浅,怎禁得住南乡子糊弄,这南乡子一派仙风道骨,凡夫俗子又怎能知道玄门,这人一语便道出自己来历想必是认得自己祖师傅的,少女忙起身还了一揖,恭敬道“先生既然认得祖师叔,弟子慕容倩有礼了”
南乡子一看这少女规规矩矩的样子心里就越发有了谱,抬手便说:“免礼,你祖师叔我也是认得的,老夫云游到此,今日邀你祖师叔在这酒楼一会,奈何老夫身上盘缠用尽,哎!”慕容倩不疑有他,加上师傅临走时交代让自己在此等一有缘之人,想必便是此人。
这少女当下叫来叫来小二,让他把南乡子的酒菜钱记到自己账上,南乡子欠的不是小钱,小二不依,当即要钱付账,慕容靖哪有这许多银子,只说自己祖师叔有,祖师叔方才出去一会友人,等祖师叔回来了自然会给。
小二心下犯疑,到柜台上一查,发现这背剑少女原来也是个吃白食的。
“妈的,今天点子这么背,一下子碰见两个吃霸王餐的,掌柜的又要扣我工钱了。”小二腹诽不已,领了掌柜的号令,叫来一帮打手,清空了酒店的客人,要将这两个表面光鲜,穷鬼一个的贼人擒下去见官府。
慕容倩玄门弟子,年龄虽不过十一二三,手脚功夫到底是厉害,下意识的护住身后南乡子,还未等打手跑进身前便是身形一闪,游龙摆尾,沾衣十八跌,十七八个打手哇哇叫得挥舞着短棍哪里近得了她身,只见她脚踏虚位,指影轻点,每一指专点打手空门,在看他神情动作好似闲庭漫步,悠然自得,动作虽不甚快,倒好像每一个打手主动将空门破绽留到他指前,正是玄门独门外功信手拈花指,把个南乡子看得是如痴如醉,再也不顾长者风范跳脚直呼妙哉。
醉仙居养的那些打手自然是这凡世间一等一的高手,平常欺行霸市哪遇见过这样的对手,奈何今日得遇仙家道法,也不知该是他们的福气还是晦气,转瞬间地上横七竖八便躺下了十九名大汉,动弹不得,在那儿兀自哼哼唧唧,痛苦不已。
再看周围桌椅碗筷,好端端在房间里摆放着,这般惊天动地的打斗,这屋内物品竟是半点也不曾损坏,要不是躺在地上的打手,谁会相信刚才醉仙居发生过一场私斗。
“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小二道。再看那慕容倩,茫然四顾,心里还是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陪人家动了手,师父常说:凡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自己今番动了手已是无礼,莫非禽兽不如?
祖师叔是门中出了名的暴脾气,自己自出生以来便被禁在玄门苦修仙法道术,好不容易讨得机会和祖师叔出来办事,正想好体味体味祖师傅口中赞不绝口红尘滚滚的花花世界,哪成想到会遇上这档子事儿。
小二见这少女拳脚强悍正待脚底抹油开溜,忽的留意到这场景,他也是常年与南来北往的客人打交道的,心下也明白了七八分。当即握了握拳,咬牙强自稳住了心神,怒声道:“好啊,吃了霸王餐还打人,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慕容倩显然吓住了,向那小二拱手道:“先生却是错怪我们了,等我祖师叔回来了想必一定会给你付账。”
那小二见他慌了心神顿时气焰更加嚣张:“来啊,把这两个贼人绑了,关在地窖中,听候掌柜的发落。”奈何没人听他的,听他话的那些打手现在正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动弹不得。
这慕容倩心地究竟单纯了些,主动给那些躺地上的打手推拿按摩,等躺地上的大汉们缓过劲来,慕容倩问过小二地窖方位,拉着南乡子的袖子步履沉重的走入了地窖,南乡子此刻连连抚额长叹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