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男人身形一僵。
然后,他抬手慢慢摘掉面具,缓缓露出来一张妖而不媚犹如鬼斧神工般惊艳的脸。有月光透过窗户透进来,映得他的玉白肌肤上似有月色流动一般光彩流转,一瞬间夺人心魄。
既然自己的身份已经被人撞破,他也不打算再硬撑下去了,收了面具,看向江沉欢时脸上已经是万年不变的邪魅笑容,问她,“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沉欢没有回答他,因为这个答案,她不能说。
其实从第一次遇见顾长玦的时候,他身上的气味就让她隐隐约约觉得熟悉,只不过那时候她刚刚受尽了腐化草的折磨,根本没心思考虑具体原因是什么。
再后来,虽然他们最近距离接触的时候,他差点都要碰到她的手,但也正因为此,她心不在焉也忘记了思考这件事。
直到刚才。
顾长玦隐没身形站在外面的黑暗里,门敞开着,风吹进来,携带着他的气味。
仿佛一瞬间突然有一道灵光闪过,她立刻就再次想起来这件事,并根据这个气味猜测到,他在外面。
这个味道,是毒。
简单点说就是,顾长玦中了毒。
而且她初步判断,这毒在他身上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不过可惜的是,江沉欢虽然觉得这种毒味道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是个什么品种什么特性了。
这些都是她不能说出来的。
但是江沉欢知道,她如果沉默着不回答,顾长玦一定会想尽办法刨根问底,于是她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在此之前,不如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派人来杀你儿子!”
说到这里,江沉欢难免的语气有些激动,她声音稍稍提高了些,又说道:“顾长玦你需不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可就这一个儿子!”
顾长玦一直静静地听着,只是脸上面具似的标志性笑容早就已经消失了。
这两个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们在单独面对彼此的时候,无论在别人面前可以伪装得多么滴水不漏,这个时候,总是会以藏得最深最不愿拿出去示人的那一面来相对。
这一面或许没有那么完美那么无懈可击,可却是仅有的最真实的那一面。
注视着江沉欢沉默了片刻后,顾长玦淡淡地说道:“他可不一定是我儿子。”
你大爷!
一向沉稳淡定如江沉欢都忍不住要拿起炒勺抡顾长玦了,小小酥那张脸简直就像是用他这个原版印出来的缩小版一样,他居然还说这种混账话!?
当然她忘了,她给小小酥戴了面具,他还没见过小小酥真实的长相……
不过就算江沉欢现在想起来这件事,她也不会蠢到激动地把小小酥的面具摘了给顾长玦看。
因为以顾长玦那个多疑的性子,他可能不会激动地立刻认儿子,而更可能是怀疑孩子的来历——她记得,那个安阳王顾玉陵,跟顾长玦长得很像来着?
顾长玦见江沉欢不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一瞬间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他不喜欢看到她像对待别人一样对他那样笑,从见到那个笑容的时候就不喜欢,所以他才故意跟她针锋相对,想要惹她生气,莫名其妙地觉得惹她生气也好过看她假笑。
可是现在,看她这么漠然地看着他的样子,居然还是觉得不舒服……无所不能的妖孽皇帝又一次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困惑了。
仿佛为了甩掉自己这些奇怪的念头,顾长玦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就算你认得出来是朕,又凭什么一口咬定是朕派人去刺杀你们?”
“凭你不想让我回去,不想让你儿子回去!”江沉欢讥讽地笑,“宫里来的人,想让我跟小小酥死的人,除了你的女人就是你。”
这就是她当时说的那句废话:
“宫里的这两种人,男人和女人,也是两种人。这指的就是皇帝的妃嫔,以及——”
以及皇帝。
但是因为那时候人太带太杂,所以江沉欢没有把话说完整,偏偏卡在了最关键的地上,没了声音。
当然,关于身份的问题,她这么怀疑,可不只是猜测。
顾长玦亲自出宫来接她,却是私下里微服出宫,甚至在她即将到达帝京的时候就提前离开了,这可不就是避嫌?
想出来这样的可能性之后,江沉欢就动了怒,只不过一直隐忍着没有发泄,直到来到相府后被拒之门外,直到现在看见顾长玦这张漂亮的脸。
“我只是很好奇,”不过现在江沉欢的情绪已经慢慢稳定下来了,她冷冷看着顾长玦,问,“你既然决定了要杀我们,还派了那么多高级杀手来,为什么又偏偏对我手下留情?”
“留情?”顾长玦一愕,随即自言自语道,“那个笨蛋,居然把这个都说出来了……”
“嗯?”江沉欢没听楚顾长玦说的是什么,又问道,“既然决定了要与我为敌,又何必留我一命?”
“不,朕要杀的人……不包括你。”顾长玦似乎有点恼,想说什么却又不愿意说出来一样,难得的居然有些急躁地说,“总之,朕没有打算与你为敌。”
江沉欢看出来顾长玦的神色有点纠结,但是她现在烦他,所以就没心思研究这货到底在纠结些啥,估摸着现在过去了这么久,桑芷也要回来了,就警告似的说:“你要是敢害我儿子,就是与我为敌。”
说完,她催促道:“行了,你要是想杀我们呢,就现在动手,要是不想,就赶紧走,桑芷快回来了,我不想让她看见你。”
顾长玦脸色不太好看,但为了扳回一局,他又说道:“你不想让你的侍女看到朕,是因为你知道她是江轻鸿的人吧?这样的事你都防着,看来,你与江轻鸿的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呢……”
他意味深长地说完这句话,转身走出屋子,身影溶进外面的夜色里,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江沉欢皱眉,嘟囔着不甘心地在心里腹诽,真是小气的男人,不就是被她戳破了这些秘密嘛,还把她心里想什么也说出来,他天赋异禀他心思过人他神智近妖行了吧!
江沉欢有些烦地甩甩头,无奈地意识到,自从认识这个妖孽皇帝以后,她的耐性就变差了好多。
烦,神烦!
无奈地吐出口气,江沉欢盛出她刚刚出炉的爆炒杂蔬,端过去放在桌子上,然后轻声叫道:“小小酥,醒醒,麻麻给你做了菜哦!”
趴在桌子上的小小酥慢慢地坐起来,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哑着嗓子问:“麻麻,你说什么?”
“我说给你做了菜,你——”江沉欢说道这里一顿,她疑惑地看着小小酥,问,“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你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啦!可能是因为刚刚睡醒吧……”小小酥小声说,仰起头,眨巴着水雾朦胧的大眼睛,撒娇道,“麻麻我都饿死了,你还要不要给我吃饭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