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事情总是能够迅速地获得关注，带着翅膀的小男孩轰动了整座炎城，而他那最后的离奇消失更是叫所有人惊诧不已。博加大夫一脸平静地从府衙回来，他还在回味着与天使的一面之缘，虽有分别的遗憾，但还是坦然地祝福他平安无事。
回到自己的西医馆，先前围观的人群早已不见，就连前来问诊的病人也比往常少了。进了自家医馆，几个助手便上前来询问府衙有没有为难他，他摇了摇头。
这时，医馆大厅的长椅上等候多时的一个小姑娘突然蹦起来，朝博加走来，问：“你就是那个洋大夫？”
博加有些惊讶地望着这个十来岁模样的小姑娘，回答说：“是我，我叫博加，你有事找我吗？”
“那个有翅膀的人在哪里？”小姑娘问。
博加有些无奈地回答：“他已经回去了，回到了上帝的身边。”
“上帝是谁？”小姑娘显然听不太懂，却说出了令博加震惊不已的话，“我也有翅膀，我怎么找到他？”
博加第一反应就是绕到了小姑娘的背后，她的衣服虽然单薄却将后背遮得严严实实，博加有些粗鲁地掀起了小姑娘背上的衣服，那一双薄如蝉翼的翅膀在她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匀称而美丽。博加不由自主地看入迷了，他顾不上惊讶，联想到府衙对于之前的小男孩的态度，赶紧让助手关上了院门，提前闭了医馆，然后带着小姑娘去了自己的私人房间。
“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博加问她。
“我叫林如月。”
博加点了点头，表示能够理解这个国家的取名之美妙：“你来自哪里，你有没有父母，这翅膀是怎么来的？”
名叫林如月的小姑娘直接被第一个问题难住了，“来自哪里”这样的问题她实在不懂如何作答，只得愣在那儿发呆似地望着博加。而博加，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并未发现她与其他同龄孩子有什么区别之处，只不过她那瘦弱的身体表明她的境况并不怎么好。
“你的家在哪儿？”博加换了一个问法。
“孤儿院。”
“孤儿院？你的父母……”
“听阿姆说他们出海之后就没有回来。”
“啊……”博加更加同情这个小姑娘了，在这个时代，大海仍像一个凶猛的带着宝藏的怪兽，诱惑着人物驱船出海，又葬送着无数人生。他想了想措辞，接着问：“你出生时就有这双翅膀吗？”
如月摇了摇头，回想了一下说：“很疼，很难受。长出来的时候。”
博加并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表情，明明心情兴奋难已，可诸多疑惑与不解在眉头拧成了结。他渴望通过这两个小孩子去寻找到一丝上帝的线索，可是他并不能说服自己这一切和上帝有什么关系。
“你的翅膀，很薄很轻盈。和之前的那个小男孩的翅膀很不一样。”博加告诉如月说。
“他现在在哪儿，我认识他，他也是我们孤儿院的。可是阿姆说，他是恶魔。阿姆不知道我也有翅膀。”
“他怎么会是恶魔，那么洁白的翅膀，他是天使！”博加有些气愤，“林，如果你不嫌弃的话，以后就住在我的医馆。我们一起去找那个小男孩。”
“你知道怎么找到他吗？”
“我这医馆每天进出的人很多，我相信可以打听到消息。”
——
就这样，林如月离开了孤儿院，住进了博加的西医馆，开始了新的人生。年岁十二的她，并不懂得如何生存，只得跟在博加大夫的后头当起了助手。
年纪尚小的她，并没有形成完整的人生观，所以她也不清楚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她所想要的，但她十分渴望找到那个带着银白色翅膀的小男孩，她觉得那才是她人生的开始。
而那银白色翅膀的小男孩，在另一个时空当中仍然迷惑着自己所遭遇的一切。他乘坐在好心司机的所谓“汽车”上面，一路前往司机口中所称的“圣城”。
“圣城就是我的家吗？”
“是的，你这孩子太调皮了吧，乱跑出来都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司机大叔说着，苦涩一笑，心想这孩子不谙世事，肯定有很多事物都不理解。又仿佛羞于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他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送你回家是有私心的。”
“什么私心？”
“每天前去圣城拜谒的信徒络绎不绝，听说有的人前一天晚上都不睡觉，守候在塔门前。所以，你可不可以带我们进去？”
“喔，”小男孩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家更加好奇了，随口应道，“可以。”
司机显然兴奋不已，一路上感激不尽的话说个不停。而小男孩只是望着车辆前方道路的尽头渐渐清晰的城市轮廓而陷入了沉思。沉思，这种动作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年纪的小孩身上，然而他确在沉思。
那城市不同于他所见过的或者能够想象的任何模样，可他也形容不来那种独特的新鲜感，就好像见到这辆汽车时一样。既然马车是用马来拉的车……“那汽车是用什么拉的车呢？”
“嗯？汽车？用什么拉的？”司机想了想，回答说，“前面这里有一台机器，它在燃烧一种名为汽油的东西，所以叫汽车。这些都是北洋人的技术，现在徵家族满天下的修建大工厂生产这玩意儿。”
“徵家族？”
“是啊，他们建立了新的星月国，整个国家焕然一新。”
小男孩根本听不懂这些名词，好在他知道要把这些知识默默地记到心里，好不容易离开了孤儿院那黑暗之地，看到了一路而来的风景，他有一种正式踏入这个世界的美妙感。不一会儿，汽车进入了城市区域，小男孩没见过这么高的楼房，印象里星月国的国民钟爱着四方院和矮平房，像这座城市里井然排列的这种三层楼高的房屋群还是第一次看到。
司机大叔抬头望了望太阳，说：“快到中午了，想必塔前早就已经排了老长老长的队伍了。”
说着，他又感激地望了一眼小男孩，通过他能够快速地见到羽家的那位大人的话……“小楠，在家安心等我，我一定会求得羽家大人来治好你。”司机大叔默默地望了一眼这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远远地耸立在道路前方的城市最高所在——风灵塔。
“那个是不是你家？”司机指了指风灵塔。
小男孩自从进城以来，就已经在盯着这座无论从城市哪个方向都能第一眼看到的建筑。这座塔的确有一股莫名的亲切之感，在他看来，那或许真的是自己的家。但他并不认识那座塔，整座塔的形状就像一个伞盖比例小一点的巨型蘑菇一样，下面的塔身部分细直且长，如果不细看都很难发现它竟然就是用泥土堆砌而成的。塔的外围环绕着一圈螺旋而上的石梯，塔的顶端高耸入云，看不清上面有什么东西。
“好高啊。”小男孩只发出这样的惊叹。
“是啊，具体有多高我也记不得了，听他们说，有好几十层楼那么高。羽家的人都住在塔的顶端，下面的石梯一共一万八千多台阶，据说是纪念北洋战争的一万八千名烈士。那台阶也是供我们这些没有翅膀的平民百姓登临拜访所用，也算是对信念的一种磨励。”
“他们都有翅膀然后飞上去吗？”
司机大叔微有疑惑，这个小男孩明明有一双翅膀，可他表现得完全不懂羽家事情的样子：“你不会飞吗？”
小男孩摇了摇头，想起自己后背上的翅膀，却从来没有尝试过飞行。他下意识地想要挥动一下翅膀，翅膀果然很听话的动了几下。
“你年纪还小，翅膀还比较脆弱吧。就像鸟儿小时候也是慢慢学会飞行的一样。”
司机大叔说得没错，可小男孩他还没有身为羽家人的觉悟，这一切仿佛一场梦一样出现在他身上，他因为无知而无畏，也因为无知而停止不前。
所以，小小年纪的他，还是下定决心先去一次这个所谓的羽家，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身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