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敌的功法,只有无敌的人?
钱西平细细咀嚼姜宁的狂妄之语,微胖的圆脸变得惨白一片,干瘪下去的身体好像秋风中的落叶般瑟瑟发抖。
黑暗降临,钱西平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不可思议的抬起了头。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修炼的是玄元金斗功?”
“所以先前那一刀是你故意诱使我施展出玄元金斗功的?”
寒风刺骨,钱西平如置身雪原,心中冰寒一片。但他想不通的是,自己似乎从未在人前出过手,不要说金刚门的玄元金斗功哪怕是他修行者的身份知道的人都不多。
“知道的人少不代表没人知道,不代表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姜宁脸上露出些许追忆之色,然后看着钱西平眼眸之中出现真正的杀意,“照熙九年十月初八,也就是十四个月零六天前的那天夜晚,我在栖凤街的陈记羊肉铺子。”
即使过了这么长时间姜宁依旧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的月光特别黯淡,天空中灰云沉沉,那间陈记羊肉铺子在卖出最后一份羊杂之后便早早的关门打烊。
看似不相关的琐碎往事落在钱西平耳中却如惊雷炸响,一幕一幕被他刻意忘记的往事浮现,他脸上残余的血色尽数褪去,眼中浮现极度震惊之色。
“你应该还记得,当时在栖凤街陈记羊肉铺子对面有一家瑞祥当铺。”
钱西平紧抿着薄唇沉默不语,他心中的寒意更加深重,巨大的恐惧如黑色潮水般将他吞没。
姜宁目光直视钱西平,好像说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这间当铺的掌柜姓陆,由于左腿残疾直到四十岁才娶了一个来自西域的外邦人当妻子。这个外邦人虽然不会说大晋官话,但对陆掌柜却是极好。两年后,那个外邦人给陆掌柜生了一对双胞胎。”
“照熙九年十月初三那天,陆掌柜的孩子刚满三岁的时候,有一个苗人打扮的外乡人来到瑞祥当铺将一本笔记抵给当铺,拿走了五十两银锭。”
稍稍停顿了一下,姜宁看了一眼面露痛苦之色的钱西平神态平静的继续说道,“那个苗人不是普通绿林中人,他是南越蛮神宗的修行者。他抵押的是蛮神宗一位大修行者记录的修行感悟与修行经验的笔记。”
对许多修行者来说宗门大修行者的修行感悟和经验是极为珍贵的宝藏,在黑市中这样一份修行手记有价无市。
“就在第二天,有一个商贩模样的人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亲自登门拜访瑞祥当铺,许下重金想要向陆掌柜买下那本修行笔记。”
寒风呼啸,钱西平的身体猛的颤抖了一下,唇间有鲜血落下。
“当铺有当铺的规矩,陆掌柜自然不肯将笔记出手。”这时,姜宁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悲色,“没想到十月初八的那晚,陆掌柜一家被杀死在当铺中,凶手拿走了那本笔记纵火烧毁了所有证据。”
钱西平猛然抬起头,看着姜宁涩声道,“那晚,你也在场?”
姜宁点了点头,“陆掌柜真是极好的人,穷苦人家拿东西去典当他总是会添点细碎银子。我那时也受过陆掌柜不少恩惠。陆掌柜最好陈记铺子的炖羊杂,那晚我打包了一份羊杂准备登门拜访,却正巧看到他死在一个黑衣人手中。”
“虽然看不到黑衣人的外貌,但我记得很清楚这人是左撇子,他的左手上有一道烫疤。”
钱西平目光下移落在他的左手上,在他的手背上有一道清晰的烫疤,是他小时候调皮弄伤的。
“后来我几经周折才查到杀人的正是前几天来找过陆掌柜的商贩,也就是大通钱庄的掌柜,钱西平。”
一抹苦涩与痛苦在钱西平脸上绽开,“原本我以为这件往事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果然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最后一个问题,即使你知道我修炼的是玄元金斗功,但金刚门已经灭绝数十年你如何得知玄元金斗功的罩门所在。”
钱西平黯淡的眼眸中忽然亮起一抹光芒,紧紧盯着姜宁等待他的答案。
于是,姜宁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开口道,“我在很小的时候曾经看过很多书,很多关于修行、关于修行者之间战斗的书,里面也有昔日征讨金刚门的战斗记载。”
看过很多书?
钱西平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他的嘴巴越张越大,眼中出现极度惊骇与不信之色,“你来自那里!”
刺耳的声音戛然而止,下个瞬间,若玉削般骨骼分明的手掌扣住了钱西平的脖子。
一股强劲的力量在指尖骤然爆发,瞬间将钱西平的喉咙捏碎。
姜宁平静的看着挣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钱西平,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你身上的债已经还清了,从此你将归彼大荒、自由无往。”
……
钱西平死后半个时辰,一双绣着锦鲤的白色官靴踏进了驴肉胡同。
仔细查验过钱西平已然僵硬的身体,苏锦绣脸上如飞檐般高高扬起的剑眉微沉,鹰般锐利的眼神中浮起一抹疑惑之色。
“苏大人,可有收获。”
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在苏锦绣身后一个面部线条粗犷好像码头工人般穿着粗布麻衣的红脸男子端着一碗盖着葱花的红油大肉面,踏风雪而来。
苏锦绣看了红脸大汉一眼,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在案发现场对着尸体吃面,很倒胃口的好不好。
“死者身上的伤口只有两处,一处右臂腋下极泉穴,一处是咽喉。”苏锦绣飞扬的眉毛微皱,“古怪的是此人应该是已经踏入第二境洗髓阶段的修行者。”
红脸大汉展飞看着尸体冷嘲道,“这么大岁数了才只修炼到第二境,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大晋东都表面上平静,实则暗潮汹涌。
每天都有不计其数的绿林人物死在某条臭水沟中,若是一般的案子根本惊动不了天策府的春水刀苏锦绣和旱地狂龙展飞,但这件案子的死者是一个踏入第二境的修行者,天策府不得不重视。
苏锦绣没有理会展飞,双眸微微合拢,在黑暗中感知残留在空气中的异样天地元气。
“没有多余的打斗痕迹,战斗在很短的时间内结束,凶手应该只有一人。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洗髓境或者凝元境的修行者?”
听到展飞的分析,苏锦绣却是面露怪异之色,“古怪的是,我只感应到一股天地元气,应该是死者战斗所发出的。”
“什么意思?”
“除非是第五境之上的宗师出手在瞬间灭杀此人,否则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元气波动的痕迹。”
第五境之上的大宗师都是能一人战一国的恐怖存在,怎么可能会在一条不起眼的胡同行暗杀之事。
“这根本不可能。”
展飞摇了摇头,旋即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两道粗眉不由得搅在一起,“你的意思是凶手不是修行者?”
“只有这个可能。”苏锦绣的表情变得极为严肃,“这个凶手虽然不是修行者却拥有极为恐怖的战斗直觉,能在瞬息之间抓住死者的破绽,一击必杀。这些都不是一般人都够办得到的。”
展飞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普通人与修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有如云泥,哪怕是在突然偷袭的情况下只有三个刺客同时出手才有机会,而且对方还是洗髓境的修行者,恐怕连太玄道和昊天剑门那几个妖孽都无法做到。”
“可能性低不代表永远不可能发生。总之,先派人查明这个修行者的身份。”
冷冽的冬风将苏锦绣的衣袍吹的猎猎作响,苏锦绣看了一眼乌沉沉的天空,在心中说道,“东都的天,要变了。”
晦暗的夜色蔓延,晚饭时分姜宁回到了暂住的小院。
宫千雪似乎刚从修炼中苏醒过来,看到姜宁回来嘴角流露出一丝柔和的笑意,然后她走到简陋的厨房端了一碗温热的青椒肉丝盖饭和一碟腌茄子过来。
姜宁将脸凑到青椒肉丝盖饭上贪婪的嗅了嗅,然后开始大口大口的扒饭。
黄豆大的烛光摇曳,宫千雪在姜宁对面坐下,安静的看着他大口扒饭,心中竟是生出些许宁静与喜乐。
扒完青椒肉丝盖饭,姜宁从怀中掏出一只黑色的长条形锦盒。
这只长条形锦盒是从钱西平身上搜出来的,他知道这些年钱西平为了破境一直在找某样东西。
姜宁的手异常平稳的打开锦盒,在他眼中出现了一抹晦暗的深红色。
锦盒之中的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灵芝,诡异的是灵芝上流淌着血色红光,透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南疆摩罗山的血灵芝!”姜宁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异彩,“昔日在南疆大地曾出现过一个很小的修行宗门,摩罗教。”
“摩罗教的实力在南疆算不得很强,门中连三境之上的修行者都非常少见。但特殊的是摩罗宗洗髓境的弟子实力格外强大。有修行者曾前往察访,后来发现摩罗教所在的摩罗山长着这种奇特的血灵芝。这种血灵芝的效用极其强大,能让修行者彻底洗髓换血,拥有超越常人的强大体魄。”
“后来摩罗教得罪了一位强大的散修,被人一剑斩了摩罗山,从此之后血灵芝便是绝迹了。”
宫千雪轻轻颔首,可惜这血灵芝药性猛烈对她的伤势不仅没有帮助反而有害。
“更难能可贵的是,就算是普通人也可以用血灵芝炼体锻魄,前提是要能经受住血灵芝异常猛烈霸道的药力。”
姜宁神色平静,但眼眸中有暗潮汹涌。为了接下来的计划,他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