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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爱欲里明哲保身，不是真正爱一个人，所以理智，自私不肯受伤。汐回忆与林第一次见面，林站在转角摆放历史书籍的书架前，低头翻书，高挺鼻梁架着一副徐志摩式的黑圆边框眼镜，一袭灰黑长袍，打扮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倒符合读书会的雅致格调。
汐说，首先注意林，是因为他的一双手，瘦削，凸露墨绿筋骨，苍劲，左手挚书，视线专注落在书页文字，待浏览完毕，右手轻捏着书角，翻转。珊，你不知道我当时多吃惊，他翻书的动作竟然与我一模一样，我就像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汐很惊喜。
遇见林时，汐二十七岁。在未曾遇见林前，汐谈了一些恋爱，和各式比她小的年轻男子。她说，我喜欢年轻的身体，生涩，青春，活力，充满幻想，激情，彼此肌肤摩擦，在爱欲里索求更多。汐从黑墨烟盒抽出薄荷烟，燃起，夹在右手食指与中指之间，轻佻含在嘴里，眯起眼睛，深吸一口，长长吐出烟雾。他们爱我，送我礼物，给我很多很多钱。你知道，我不缺钱。我理解，年轻人难免稚气，他们总认为，钱可以买来许多许多的爱。汐在烟雾缭绕中笑。
那你缺什么？我疑惑问她。
缺你爱上的罗啊，汐不容思索说，轮到我震惊看向她。她伸过手来拍我的前额，傻了？放心，我不会动你的罗，我不喜欢柔弱的男生。
罗不柔弱。我严肃声明，这玩笑一点不好玩。
汐哈哈大笑，不用想都知道她是笑我孩子气般替罗声讨。我懒得理会，挪移身体要跳下窗台，汐突然拉住我手臂，认真说，珊，我其实很羡慕你，十七岁，就遇上爱。我没有你幸运，我缺少的，只是一份我爱他如命的感情。我看向汐的眼睛，她似乎很累，是那种内心疲倦。她看我一眼，继而转头看向窗外风景，他不用很爱很爱我，他有没有钱没关系，我爱他就是了。珊，你相信吗，至今，我还未曾遇见一个让我心动的男子。
汐，是你忽略太多。你走路从来不看人，你只关注你，捕捉一切你需求的，至于无关紧要的，你毫不关心。汐，你是这样的人。我实话实说。
汐回头看我，在烟支明火里媚眼弯然，珊，我同意。我确是眼睛长天上，有很多探视，很多不屑，但如果让我遇见他，我确信，我能一眼识别他。
如此自信的汐，依旧迷人。我深信她确信的事。
8
远远看见林的妻子，在出租房楼下小区镂花铁门处。她穿着灰色高领毛衫外搭蓝花布袄马褂，厚厚的黑色棉布裤子，手提蓝花布扎袋，站立在冬日余晖中，灰白鬓发度上橙红色彩。汐和她说着什么。
我转身，往小区图书室走，听见汐在背后叫住我。我回头，汐很开心，向我招手。我缓步走过去，林太太一脸宁静看着我。
汐介绍，珊，她就是林的妻子，和你一样，是裁缝。
我事实很尴尬。汐的语气不像挖苦，倒很热情，像是把她的一个好朋友介绍给我。我说，你好，林太太。
她点点头，叫我林阿姨吧。语气像脸色平静，不卑不亢，而后看向汐，季小姐，打扰了。说完，转身走。她的背脊挺立，有军人的英姿。
我好奇看汐，又忍不住多看一眼被余晖拉长的林太太的背影，忽觉，那个女人，坚强尤怜。
走吧，她来找我，是为了告诉我，林有高血压，让我好好照顾他，还有，不要让他们一双儿女，知道我和林的事，林在子女面前，一直是榜样角色，他是个好父亲。汐幽幽说。
为什么她告诉你这些？
不为什么，爱到最后，大概只剩下关心和责任了吧。汐说。
我楞然，好像是这样。想起罗，他明明已经不爱我，不放手大概也因为觉得对我存在责任吧。
我倒希望她与我撕破脸面抢夺林。她是个值得人尊重的女人，她配得起林。汐说。
是林配不起她。我抢白。自从林与汐在一起，对林，我更多是蔑视态度。我原以为，文质彬彬之人，是不会做出道德出轨之事。但林用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太纯良。
放心，林不是那个人。我不会和他在一起太久。汐说。留下我在寒风中凌乱思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