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总转身离开这乞讨的母女,昂首大步地向前走了十几步远,忽然觉得外套皮衣的衣角被人拉了一下,然后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叔叔,叔叔!”
贾总回过头来,见到的是刚才的那个小女孩,她手上正拿着刚才自己丢下的那张50元的假币,正一边跟着自己的步伐走,一边拉着自己的衣角,在叫喊着自己。
贾总自觉地停下了脚步,蹲下身,看着小女孩,觉得她既可怜又可爱,便以很和气、很慈祥的口吻对着她说:“小朋友,你怎么了?”其实,贾总是明知故问了,在回头的一瞬间,他便一眼瞥到了小女孩拿着假币,心中便刹时就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妈说,你给我们的这张50元是假钱,我妈说,请你不要给我们假钱,你就随便拿一点钱给我们,让我和我妈妈买一点吃的,好吗?”我的妈呀!贾总听后差点流出眼泪来,这小女孩的声音轻轻的、细细的、怯怯的,还有一点哆嗦,是还有一点哆嗦的童声啊!小女孩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着,清澈的眼珠闪闪发亮,正在散发着那种十分可爱的童稚。贾总心里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呀,这滋味一是这妈妈的水平也真高啊,这么快就认准这钱是假币,这大都市的乞丐就是非同一般啊;这滋味二是这小女孩也真懂事,尽管是转述她妈妈的话,这话却讲得很天真、有进有退、合情合理,颇得人同情和欢心;这滋味三是这母女也许真的是乞讨,也许真的是遇到困难了,听:你就随便给一点吧,我买吃的!好吗?这小女孩的一句话就突然改变了贾总刚才的忖测和想法。
然而,这小女孩的话一说出来,就被贾总身边的路人们都听到了,这路人甲、路人乙、路人丙……随即纷纷地停了下来,围了过来,都看着、指责着贾总纷纷地议论道:好心啦,想做好事,就不要给假币啦!是想害人还是想帮人呀?!一表人才,却对一个乞丐给假币,特别还是一个小孩呢!阴功啦!真是没有良心啊!这什么人啊!这还是人吗?!这什么世道呀!这人真是畜生都不如……
这一句又一句火辣辣的语言,侮辱性的语言,攻击性的语言,这一双双不屑、蔑视、鄙视的眼神,全部都冲向了贾总,就差没有向他吐口水了。瞬间,贾总成了众人唾骂的对象。
贾总望着周围这些异样的眼神,看着这些蔑视、不屑、鄙视的眼光,竟一时无言以对,只觉得自己的脸上顿时发烫,有一股火烘火辣的感觉,无地自容啊,他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苦笑了起来,真是哑巴吃黄连啊!真是尴尬啊!自己对这些路人还能说些什么呢?自己有必要对这些路人解释吗?心想:这解释就是掩饰,越描就会越黑呀,众口一词就能把你骂死,众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你淹死;因此,贾总只能在心中暗暗地回骂着路人:我的假钱起码也是钱,我也踏出了一步,给了钱,就不见你们拿出钱来给这小女孩,你们比我还冷漠呀!你们才不知是什么人!才不是人啊!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贾总心里想着,嘀咕着,瞪了路人们几眼,但他在这种窘境下也颇有大将风度,毕竟是“老”字头、“总”字辈的人物,在社会的阅历和磨练使他临危不乱,不卑不吭,能伸能屈,不与人计较,然后,他瞬间就从容大度地拿出了钱包,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红色的毛爷爷,笑盈盈地用手摸了一下小女孩的脸颊,之后,和蔼可亲、微笑着递给小女孩,对着小女孩说道:“叔叔跟你换一张,你拿回去跟你妈妈买东西吃啊,好不好?”
这男人呀就是容易犯傻,就是容易犯贱,在众人面前想证明些什么呢?想拿回些颜面?或许是想赌气显摆一下?又或许是想……贾总这回是有意识地给了小女孩100块钱,是真的,千真万确的是真的。
其实,这对于年薪50万的贾总来说,这对于在这次股灾里浮亏了几十、上百万元的贾总来说,这100块钱不算什么,这简直就是一块钱一样,湿湿碎啦!所谓,佛为一柱香,人争一口气,然而,这是在为谁争呢?为了要把这50元假币花出去,现在,自己不但被人唾骂,还倒贴了100元钱,这是自己在跟自己过不去呀!所以,在这种状况下的付出,十秒钟过后,贾总就未免感到有点不舍,感到自己有点不知所为,这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有点像《三国演义》里的周瑜和孙权,叫:赔了夫人又折兵啊,这也未免使贾总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草率、冒失感到有点自责和内疚。
“好,谢谢叔叔。”小女孩说完后,便跟贾总交换了钱。
众路人打着惊讶、疑惑的眼光看着贾总,皱起了眉头,摇起了头,然后很快地就散去。
小女孩接过钱后,迅速地转身,手里则扬着那100元钱,蹦着跳着欢快地跑向她妈妈,而她妈妈则朝着贾总这边使劲地叩着头。
贾总怀着复杂的心情,站起身来,呆呆地望着小女孩渐渐地走近她妈妈,然后,见她妈妈笑着抱起她,并使劲地亲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