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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夜行无忌(五)

【鬼市-困阴殿】

时光在流逝吗?

是的,在流逝。

风动,以证时光之流;

日斜,以佐时光之逝。

可为何晚光偏偏在他的身上停下了脚步?

一个痛恨时光流逝太快的人,得不到快乐。

但一个痛恨时光将自己抛弃的人,更加不快乐。

如果一个人永远只能活在十岁的身体里,那他痛恨天地万物,痕恨一切,痛恨时光,是不是会得到你的同情?

可惜的是,他更痛恨别人的同情!

-

一点点萤光出现在绝望的居所里,为这暗无天日的【困阴殿】增添了一抹生机。来者全身泛着幽绿的光,轻手一指,便点燃了烛台上的白烛。

烛光照射出地上的两尊人影,也将来人的叹息勾勒得又长又深邃。

来人:“小葵,我来了。”

他:“我知道是你来了,因为除了你以后,没人会来这里。”

来人:“无人来此,正是苍天给你的暗示,他要你走出去。”

他:“你还是一样的罗嗦。”

来人:“我又来给你换新骨了。你乖乖躺好。”

他:“不要!你就让我死在这儿吧,这种永远困活在十岁的日子,跟漫无止境的囚禁没什么差别,我已烦了!”

来人:“只活在十岁哪里不好?你知道市间有多少人都在追求长生不老吗?”

他:“罗嗦!(缚影术-分身乏术)!”

来人:“你又顽皮了?不过你的鬼元的确较先前更加强大了!快放开我!”

白烛光下,那张童稚的脸庞微微一咧,绽开一记令人深恐的笑靥,“这个缚影术会在七天之后自动解开。叔叔,别了,我要永远离开这座牢笼了。”最后一眼,他哀戚的抬起稚眸,再看一眼这个每十年便会来此为他换骨的恩人,内心只剩无端感慨——厌了…烦了…倦了…该终结了——这无止无境的循环。

他无法长大,而恩人每十年都要为他杀一个同岁的男童,再将新鲜炽热的骨头植入他的体内,好延续他这根本毫无意义的生命!

需知这位恩人本是金身医仙,却为救他,成为了只能东躲西藏的堕仙。

几百年来,为了他,恩人的手上已溅染了太多无辜杀业。他没有勇气再这样继续苟活下去,他要亲手了断这停滞的时间,结束自己的性命,减少更多无辜稚童的往生。

“小葵,你身体里的骨汁只能再支撑五天了,如果你不及时换入新骨,你会死的。”

“死,有时并不比囚禁糟糕。叔叔,这些年多谢你了,你走的路本来平坦正直,却是为我歪曲,现在我要重新修正你的道路。”

“所有的慈悲都有代价,我不惧成魔,只能你能好好活着。这是我对你父亲的允诺!”

他却已经听不进那些良言,心意既定,足下所烙的每一步都注定无法回头。

——困阴殿外,百年又去。他不禁问,时光绝望的流逝在尘寰之上,却为何独独抛弃了他?

-

待枯骨葵离去之后,殿中受困之人便示图以神力挣脱困咒。只可惜枯骨一族的缚影之术乃是密术,世间除了下咒之人俱无人可解,所以纵使他奋力挣扎,也全都于事无补。

几百年了,为了保全这孩子的性命,他不惜舍弃金身医仙的高贵身份,沦为堕仙,只求护他周全!已经努力了这么久,最终还是只能换来这样一个结局么?

难道真要在这幽凉大殿中干等孤风撷来那孩子的死讯吗?

不!他不甘心!

空荡荡的大殿,冰冷冷的风,孤茕茕的烛火……此悲情、此伤景、在此时越发触动受困之人内心的无限悲凄。却就在此时……“雨过狼烟一缕斜,红杏深花,菖蒲浅芽,良夜何惧骋行。”一阵清泠的诗号声赫然传来,吓得受困之人不由的心间一颤,顿时思绪大乱!

这……这是他的诗号!这是他的声音!这气息分明也是属于他的!

可他明明仍受困(冰封流光咒),还苦苦的睡在梦魇之中,何故又会出现在这里?

一千年!

整整一千年了!

让人苦苦煎熬的一千年!

难道他重获自由了?

带着一种半喜半疑的口气,受困之人忙问一声:“朋友来自何方?”

“千里银山罚帝城!”

真是他!这庞宏的气势,与这永远目无他人的冷傲口吻,除他无二!“老友?是你来了么?”

-

夜行无忌终于步入了那人的眼界之中,一抬手,便点亮了殿中的其余烛火,于明晃的烛光之中,两位旧友各自照眼,一个清冷的声音率先传来:“抱歉,久等了。”

“你……这是泥铸儡身?看来你的本体并没有得到开元的赦免?”

夜行无忌点点头,“只能姑且以这副身体先行走六市了。”

一听此言,受困之人心中激宕起的那一分感动顿时就削减了一些——一想到自己的好友到底不能算作真正的得到自由,他又怎么开心地起来呢?须臾间,他感应到一点点杂氛混夹在来人的气息之中,立马就引起了他的警觉:“这是(天书地卷)的气息!看来,在来此之前,你已经先去过鬼市的【地书深渊】了?”

夜行无忌点点头,冰冷冷的脸上毫无多余表情,口吻依旧冻若冰凌,“我趁开元咒力最薄弱之时,借天开云淡之势,逃出了神市。结果才来到尘寰就收到了渗天太岁的求救讯息。三天前,我曾造访过鬼市一趟。”

“哦?居然是太岁主动向你求救?”

“此事说来话长,路上我再好好与你说明情况吧。当务之急,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受困之人此时很无奈的苦笑一记,“你看我光景,像是能擅自离开的样子吗?好友,若是您能早一步赶来就好了!”

“怎么说?”

“说来话长,在你沉睡的这一千年委实发生了太多变动,其中还包括枯骨帘重的猝然离世。他膝下有个儿子,这些年一直受我照应。”

“你身上中的可是枯骨一族的密术?”

“正是!”

“那就好办!”

“好办?”一听此言,受困之人便禁不住的讶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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