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舟村离横舟城只有五里,村里人都姓周,原本是只有横舟村没有横舟城的,据说以前在朝廷当大官的太老爷告病还乡,路过横舟村附近时喜欢上了这里的山清水秀,就在横舟村七里地外建了一座别业,渐渐得发展成了现在的横舟城。
太老爷小时候村里闹饥荒,在襁褓中随家人奔波了一年,后来家人把他卖给了一徐姓人家当书童,陪徐家公子读书,十多年下来那徐家公子反而不如太老爷,再后来战乱太老爷代替那徐家公子从绒,不想几经辗转,竟成了开国元老,只是不知道本家姓甚,所以到现在一直都是随姓徐。
当时村里很穷,而太老爷心肠好,经常周济村里,村里人也经常拿些物什卖给太爷家换钱,父老一辈中也有人去给太爷当仆的,现在许府中那些仆人经过几次变换,到现在基本都姓周了。
而因为太老爷的身份显贵,在横舟村外建了别业之后经常有以前的朋友和一些文豪探望,在加上当时州府官员间的往来,慢慢得就有人聚在徐家别业附近,几代人下来,别业附近酒楼茶馆林立,俨然发展成了一座无名城。
因为这座城中横舟村人多,相互讹传之下就叫成了横舟城。之后皇帝索性直接赐名横舟城,之前的徐家别业也成了现在的徐府。
徐太老爷自从徐家别业建成之后就传下训示,不许后人涉足官场,刚开始没人理解,直到后来听说那些和徐老太爷一起,跟随皇上打天下的开国大臣皆因种种原因或被诛杀或被流放之后才明白徐老太爷的用心。
徐老太爷虽然急流勇退告病还乡,却一直得到朝廷的荫蔽,每年都会有钦差下住徐府。
搞得横舟城和附近的府衙州官对治下的州县丝毫不敢有所怠慢,生怕稍有不慎被钦差大人抓住,大多数官员也是想办法托关系远离这一带,能留下来的只剩下为数不多的清官也天天皱眉苦挨的伪清官了。
在这种高标准治理下,横舟城附近盗匪绝迹,再加上这几年风调雨顺,普通人家也略有结余,生活还算滋润。
世人皆到:饭饱思****,随着人们生活改善,文化也逐渐发展起来,文人比兴,武人论艺,普通老百姓最多的还是赌钱,逛老巷。
却是个人文化不同,行径也不相同了。
这天正是横舟城圩日,周填阳一大早拿起妻子刘氏的刺绣,也不理正在煮米糊的刘氏,和等在门口的七八个村民说说笑笑往横舟城方向走去。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年多了,这一年多来每到赶圩日,周填阳必定重复此番动作,而刘氏也的默默的做她自己的事,从不吭声,也不敢吭声,自从刚开始时问过几次被打之后,怕了。
迷糊煮好后,刘氏转身往屋内走去,拿过梯子架在一大束菜籽种子下面,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得翻开菜籽种子,看见那个深褐色的包裹还稳稳妥妥在里面,深深的呼了口气,略显紧张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包裹里放在的是几套她为她孩子所做的衣服,从出生到三岁的都有,而现在孩子已经四个月了,却没敢拿出来给他穿上,只怕被自己丈夫看见不仅衣服被他拿走去卖掉,连自己也免不了一顿打。
她放下梯子,走到床边,看着还在睡觉的孩子,嘴角微微翘起,眼中满是爱惜的神情,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而自己因为奶水不足的原因,只能提前给孩子断奶,看着那瘦小的身子深深藏在被子里,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阳嫂,在吗?”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还有几个人在旁边说笑。
“三婶啊,刚给孩子煮好米糊,什么事?”刘氏收起心中的想法,边向门口走去边说道,横舟村因为都是姓周,所以人们都习惯叫名字做称呼,周填阳是填字辈,所以村里的人都叫她阳嫂。
三婶是刘氏在村里最好的朋友了,也经常照顾刘氏,三婶因为刘氏不知道和周填阳吵过多少次了,从刚开始的对骂到后来周填阳逐渐不支,变成了三婶狂骂周填阳,每次都是刘氏赶来拉三婶走开。
后来每次周填阳被三婶骂了之后回来就打刘氏,最后三婶也的敢怒不敢言,不过看周填阳的眼神却比以前更加凌厉了,导致周填阳看见三婶也是能绕道就绕道。
更因为三婶的原因,周填阳也不再敢轻易打刘氏了。
打开门看见三婶和一帮经常聊天的朋友在一起,刘氏就知道她们是要求赶圩了,果然,三婶说道:“今天圩日,一起去横舟城吧,顺便给你那些刺绣换些钱。”
刘氏心中苦笑,说:“填阳去了,我就不去了,家里还要人。”
“哼!他是去找他老???????”三婶旁边一个女的接口道,又突然发现在人家家门口说这些话有点不妥,于是硬生生地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但是一脸怒气却更加明显。
刘氏不知道说些什么,愣愣地站在那里。
其实这个她早就知道了,三婶私下也和她说过,只是每次听到这些话刘氏心里都不好受,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氏为人沉默,平时本就不大讲话,和三婶聊天也是三婶说的多,她偶尔在旁边插几句,现在她在众人面前听到这些话更加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三婶转头瞪了一眼那女子,似乎怪她说话不分场合,那女子又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没继续说周填阳的坏话。
三婶上前拉过刘氏,从包里拿出几件不太旧的衣服,放在刘氏手中说道:“这几件是我以前穿的,现在人胖了不合身,想到或许你能穿上,就顺便带过来给你,呵呵。”
刘氏心中感动,知道三婶其实也是好心,每次三婶送衣物过来都是说类似的话。
“那怎么好意思,我来帮你改下应该还能穿一阵。”刘氏心中感激,却还是推辞道。
三婶摇摇手。说道:“不用,不用,我那死鬼前天发月俸了,今天去横舟城也是顺便去徐府找他要些钱给我家那崽子置办套衣服,顺便给自己也做一件,到时还得麻烦阳嫂帮个忙缝制呢!”
刘氏道:“嗯。”手里接过三婶送给她的旧衣服,不再说什么。
三婶说道:“那我们先走了,你家那崽子也快醒了吧,你去照顾他吧。”说着不再理刘氏,转身招呼众姐妹往横舟城方向去了。
刘氏目送她们走远后,叹口气回身进屋,坐在床边看这自己的孩子,良久之后从柜子里拿出剪刀针线,望了望屋梁上的那束菜籽种子,之后对着三婶送给她的衣服裁剪起来。
菜籽种子里的那几套衣服是用全新布料做的,正因为如此刘氏现在也不敢拿出来给孩子穿上,现在也就只能就着三婶的衣服改做几套孩子能穿的衣物来。
农家衣服本来也就是普通布料做的,男女衣服大多都是深褐色或者黑色,这些布料耐脏,男女衣服没什么区别,只要稍作改动,女子的衣服就能变成男人可以穿的衣服了。
而刘氏平时做些刺绣给家里补贴家用,对裁剪一道自然熟悉,也没多长时间,一套短小的衣服就已经成型,只差缝制针线了。
这时看见床上的被子动了一下,知道孩子已经醒来,赶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床边,抱起孩子怜惜一番,然后又抱着孩子走进厨房,将煮好的米糊乘了小半碗,在桌上拿起自己做的竹勺,却是因为买的那些烧瓦瓷勺太大,不方便喂孩子,所以去削了一小片竹子做成竹勺,用来给孩子喂米糊的。
用竹勺将米糊喂进孩子嘴里,又不时将从孩子嘴里溢出来的米糊重新喂进孩子的嘴里,偶尔哼哼几声哄他,看见孩子举着小手想抓竹勺,于是将竹勺抬高,小家伙手臂不够长,对着竹勺虚抓几下,又无力放下,双眼咕溜溜地一会儿盯着刘氏看,一会儿又盯着悬在自己头上的竹勺,小手抬起来又要去抓竹勺,怎奈手臂太短,不管他怎么挥都抓不到。
刘氏看着他那样子甚是滑稽,不由微微笑了起来,之前不好的情绪已然消失不见,眼中心中只有自己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