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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盛开于凛冬峭壁之花(三十五)

很快的,在聚集着村民的空地上,从那群面容哀愁的村民身上、莉采儿得到了那个目睹过惨状的少女的位置。

“莎雅的话,应该在村另一边”指了指烧尽的村子,背脊佝偻的老人咳了咳,又接着说道,“她的母亲在没她没出生几天后便死了,所以从小开始他们父女二人便相依为命。守本分的一家人,男人踏实认真,莎雅也很讨人喜欢。很活泼的一个小孩子,和我家孙子一个年龄,不知怎么了从那天大火之后便整的成了另一个人似的,估计是可能被那些怪物吓倒了吧。”讲到这里,老人又剧烈的咳嗽了几下,在莉采儿到来之时他正抽着旱烟,因为对方身份尊贵所以赶紧掐灭了烟苗,烟瘾犯了而又无法抽烟,所以这才不停的咳嗽。明白老人的难受之后,莉采儿点了点头,但是再三迟疑之后,老人终究没有将插在腰后的烟枪拿出来。

“没事的,请你随意吧。正常状态下,有些事情才能说得更加清楚些。我的父王,有时候也很喜欢这种东西。”

在莉采儿的“命令”下,老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缓缓的抽出烟枪,随着划着的火柴,一缕缕白烟飘徐升来。老人口中的“怪物”,在这之前并没有听士兵说过,这场大火的背后,起因或许并不是单单受到“袭击”那么简单。忍受着劣质烟草的味道,面容始终一色的莉采儿,等待着老人再次张口。

“抱歉了让您忍受着我这老家伙的烟味,接下来我会将那天晚上看到的事情全部告诉您。”或许是暂时满足了烟瘾,老人放下了手中烟枪,开始回想起那天所发生的事情……

“嗯?”

一个比莉采儿矮不了多少的男孩子,引起了莉采儿的注意,坐在老人的身后,他正不安的偷瞄着自己。或许是注意到了莉采儿偏斜的视线,扭过头去看着自己顽皮的孙子,老人将一只手掌按在他的头顶上:

“这位可是尊贵的公主殿下,可不能向那天一样没有礼貌,快去你奶奶那里吧,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这个时候也需要人陪着。”

“嗯,知道了。”男孩子飞快的点了点头,又偷瞄了莉采儿一眼之后,起身离开了,离这里没几米的地方,男孩子又坐在一位老奶奶身边,虽说是陪在她身边,但是那个男孩子的目光,依旧是盯着这边,加之老人的声音也不小,所以很容易就能听清到底在说些什么。

“您不知道怪物的事情也很正常,事发之时,许多人因为突发的大火,都争着向着高处的山里跑去了。那些怪物们,应该是在大火之后开始袭击村子的吧,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因为当时我和老伴正在睡觉。最先发现怪物的,应该是我那个喜欢刀剑的孙子,或许是上厕所的什么原因,从二楼来到了一楼,紧接着我便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本以为只是强盗之类的家伙闯了进来,但是目睹到那个黑影的真面目之后,我却吓了一跳,那东西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触及到不久前的记忆,随之一并回想起来的骇人画面,让老人说话下意识的停顿了一下,不过随即平定了下心情之后,老人又接着开口了,“并不是我胆小,年轻的时候我还当过兵,也曾与那些夺人性命的魔物战斗过,可是我这一辈子,就没见过那样恐怖的怪物。我能肯定,那个怪物绝对不是常见的魔物亦或是野兽,有着人类的躯体,却全身都被类似水蛭一般的虫子缠绕着。我曾试着用过一根铁棍猛击那只怪物,但是那只怪物却像是没事一样,不仅如此,那怪物还有着惊人的力量,只用了一下便将我打飞了。后来我听我孙子说,那天晚上他亲眼看到那只怪物吃人——”

“吞噬人类?”

听到出乎意料的词语,莉采儿下意识的打断了老人的讲述,被莉采儿一副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老人依旧神色未变,反倒视线更为坚定了:

“达伦虽然调皮任性,但是他绝对不会说谎。怪物是会吃人的,否则无法解释,为何烧死的村民尸体,和实际失踪的人数不相符。但是实际上,好多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不见了。那些怪物们实在是太强了,刀剑一类的东西,根本弄不死它们。要不是诺伊——”

“诺伊?!”第二次的,再次超出莉采儿的预料,在陌生的人口中,莉采儿听到了十分熟悉的名字。被莉采儿这突然大声的一叫噎住,老人也吓了一跳,差点踩到了放在一边的烟枪。同样被惊动的,还有老人的孙子达伦,以及他的奶奶。两人一起,朝着这里走了过来。因为都牵扯到彼此认识的人,原先两人一起的谈话,扩展到了四个人。向着莉采儿行完礼之后,首先开口的便是那位老妇人。

“您,认识诺伊吗?”

“嗯,”点点头,但是又想到了什么,莉采儿继续开口说道,“请问那位少女,是不是比我高上一些,皮肤黝黑,并且,瞳色是红色的?”

只有一个名字并不能确认是否是同一个人,只要确认了这些,莉采儿就能明白。虽然再询问这之前莉采儿已经心中有数,但是在看到了老妇人点头之后,莉采儿才放心下来。看着莉采儿平静下来,认为没有异常之后,老人又开始接着之前的说道:

“和您一样十分讨人喜欢的女孩子,但是当时的情形确让我吃了一惊,比达伦大不了几岁的诺伊,为了救我们竟然一脚就将扑来的怪物踢飞了,那样的力道,成年人估计都难有吧。不仅如此,后来带着我们逃跑的也是,那么高的峭壁,一个小孩子竟然可以背着我们这两个老人轻易的飞了上去。诺伊小姐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一齐将疑惑的视线抛向莉采儿,这下,该让莉采儿开始犯难了,纠结着该如何组织语言,而这时一旁的达伦却替莉采儿开口了,算是解决了莉采儿的燃眉之急。

“诺伊姐说过,她是精灵。”

目光坚定的达伦,看来是对这个解释深信不疑。听到了孙子的解释,老人们这才释然,点了点头。而莉采儿这边,对于达伦所说的话,也跟随着一起点了点头。

精灵么?看样子诺伊她至今对自己的定位,依旧如那时候一样。即使只剩下灵魂,也依旧保留着身为精灵的骄傲。不管怎样,在莉采儿心中,诺伊有个始终不变的位置一直放在那里。

“诺伊她,是我的朋友,一路旅途的挚友。请问一下,诺伊现在在哪里,你们知道吗?”

沉默了一阵,两位老人抱歉的摇了摇头,这么一来,还剩下一个还没有摇头的,扭过脑袋,莉采儿凝视着那双不安的眼睛。是从未与像自己这样的女孩子说过话吗?还是那夜的记忆太过恐怖,以至于没有勇气去回忆起来?还是究竟有其他原因,让他无法说出口来。不管其中原因如何,毕竟是照顾过诺伊的恩人,莉采儿无法向其下达命令,等待着,莉采儿相信他会说出来的。一瞬之间弥漫开了的沉默,明白事理的老人,小声的责备的达伦。最终,达伦还是鼓起勇气,打算将脑海中的记忆描述了出来。但是开口的一瞬间,达伦便“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那个时候我不应该赌气往回跑的,这样的话,诺伊姐最后也不会让我先走的。明明约定过以后解决完事情之后再见面的,结果从那之后诺伊姐就不见了。果然,那个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都怪我,都怪我……”

嚎啕大哭的达伦,不停的责备自己。一时惊慌失措的两位老人,头一次听到真相后也不知所措,一头是自己的孙子,而另一头是公主的朋友,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只得呆呆的望着两人。而莉采儿这边,虽然开头一瞬间燃起了怒火,不过很快的便又平静下来。诺伊的性格莉采儿清楚,虽然一向喜欢以自我为中心,但是一旦确认的事情,就会多管闲事的插手到底,荒原那次便是独自一人跑了出去,还差一点丢了性命。明白了这之后,莉采儿也就不再生达伦的气了。至于其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听他说完之后便清楚了。不过看这哭的阵势,估计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加之自己又是外人,这个时候应该聪明的回避一下才对。正好手中还有另一个知情人情报,暂时离开这里,向着老人指过的地方,莉采儿出发去找那位少女了。

通过询问,很快的便找到了莎雅的位置。被大火焚烧、几近化作黑色焦土的村庄,任何不属于这之中的颜色皆都一目了然,很容易的,便在一片废墟旁边找到了那位女孩子。

大火带走了她的家庭与仅有的亲人,孑然一身,已然变得无依无靠的少女,呆呆的抱膝坐在地上,眼神空洞的望着废墟。即使是陌生人站在身边,少女依不为所动,依旧保持者当前的姿势,呈机械性上下合动的眼皮,是她还活着的唯一证明。强迫一个刚失去亲人的少女去回想她最痛苦的记忆,莉采儿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事情的发展又不得不强迫她这么做。再三犹豫之后,莉采儿还是决定开口了,试探性的,用轻声的口吻莉采儿凝视着她的侧脸:

“可以的话,麻烦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所看到的一切,拜托了!”

弯着腰双手合在一起如此的拜托着,然而作为被请求的一方,少女仍旧与先前一样,一动不动,盯着已经化作废墟的房屋。看样子想要打破眼前少女的沉默,一般的方法是行不通了。唯一能触动她封闭内心的,大概也只有她死去的父亲吧。明白这个之后,莉采儿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莎雅你,很喜欢你爸爸吧?”

“!”

意料之外的问题,让少女身体猛地的一震,虽然依旧保持着沉默,但是目睹这个变化的瞬间,莉采儿心中尤为激动了一下,这代表着进行接下来的谈话的可能性不是没有的。将裙子敛了敛,莉采儿挨着小莳身边坐在了地上,这么一来两人的关系暂时平等了。

“我的话,也很喜欢自己的爸爸。虽然拥有高高在上的身份,但是这并不会阻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闲暇出来的时间,一家人也经常会聚在一起,像个普通的家庭一样……”

那时的记忆,画面仿佛又重现在眼前:坐在轮椅上的莉莉丝,捂着嘴偷笑着看着与哥哥对掌角力的父亲,一旁的母亲,则是为她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两个男人呐喊加油着。而时至八岁的自己则被姐姐强制要求着,一同坐在旁边学习如何优雅的品茶。被莉薇安姐姐束缚的那段时间的确是十分的无聊,但是现在想想,反过来觉得十分的怀念。被莉采儿语言中寄宿的情感感染着,莎雅一点点将搁在双膝上的脑袋抬起来,入迷的盯着莉采儿那被幸福笼罩的面庞。慢慢打开的心结,然后在故事讲完、彼此只剩下相互凝视之后,忽然鼻子一酸的,莎雅扑入莉采儿怀中。沉闷已久的感情,随着泄洪的泪花一同爆发,嘶哑的呜咽透过紧贴的胸口、不断的震动着莉采儿的心脏。

“爸爸他,爸爸他,再也回不来了……”

混杂着哭声的痛诉,莉采儿一边抚顺着她抽弹的背脊,一边轻声的安慰着“哭吧哭吧,哭完就好了。”这样的画面与场景,莉采儿记得自己以前也经历过,但是一时忘记了,那个时候究竟是自己在扮演着此时莎雅的角色,还是担当着姐姐的角色安慰着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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