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念青长得十分漂亮,绛红唇与她相比,的确差了一些。尤为难得的是,冯念青媚眼如丝,身段又极为丰腴,她的着装并不暴露,一举一动更是平平无奇,但其中却自然而然地透露歇斯底里的诱惑。
她可以说是“媚骨天成”。
范进颇有意外,他低声说道,“女大十八变,上次见到她,她可不是这般模样。”
陆离也觉得意外,“那颗夜明珠很稀奇么?为什么一个宗门掌门人的女儿,会在乎这种东西?”
“我哪知道?”范进一摊手,“可能她就是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吧。”
台上,半尺道的弟子接着介绍嘉宾,北边厢是受邀而来的一些南蜀郡的著名散修和铁笔派一行,东边厢则是补阙宗和东道主半尺道所在。
在陆离看来,文人聚会,向来是比较无聊的。稍热闹一点的是行酒令,有酒助兴,到后来自然是嘻嘻哈哈、好不快哉,但今日无酒。
众人先是玩对联,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陆离粗通平仄,但没潜心钻研,故而一言不发。
张学圣早注意到了陆离和范进,南蜀郡的文人圈,他早混熟,有面生的人进来,他当然可以注意到。
他朝着陆离抱拳,开口问道:“敢问两位兄台尊姓大名?”
陆离懒得回礼,冷淡说道:“免贵姓陆。”
张学圣微微一愣,只觉得眼前这人似乎对他有些成见。他接着说道:“原来是陆兄……陆兄似乎不是南蜀郡人吧?怎么有雅兴来参加此次诗文大会?”
陆离笑道:“我腹有韬略、胸蕴大才,学富五车自不用多提、才高八斗也不嫌说多,此次特地来让你们这些南蜀郡的文人瞧瞧什么叫做‘诗’!”
此言一出,满堂沉寂!
何止是南蜀郡那些人,连范进都傻了。他偷偷拉陆离袖子,低声说道:“说话托着点下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在场众人尽皆不屑,攀在二楼栏杆上围观的人也大多摇头,有一位老先生说道:“年少轻狂也不是坏事,只不过话可不能说得太满。”
“不满不满,这哪里算满?”陆离换了个坐姿、竖起了膝盖,“我要是一开口,只怕你们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写诗!”
大厅中有一人站起身来,怒声斥道:“好大的口气,我出个上联,你敢对么?”
陆离还真不敢对。
他不屑一笑,“对联算什么本事?咱们还是写诗吧!楼上那位冯姑娘可说了,她等着跟我共进晚餐呢!”
陆离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张学圣的。楼上冯念青听见这话,非但不生气,看向陆离的目光中反而带上欣赏意味。
“猖狂!”张学圣大怒,他看向半尺道弟子,匆匆抱拳说道,“兄台,立刻开始比试吧!”
半尺道弟子略有为难,二楼东边厢突然站出一人。
此人白须白发却面光红润,一看便是注重养生之人。他双手背在身后,先是用严厉的视线看了冯念青一眼,接着对着楼下说道:“好一个轻狂少年,竟放出此等狂言!”
陆离笑道:“非是狂言,只是区区在下的小小心声。”
老者一声冷哼,不再看陆离,他对着张学圣等人说道:“你们这些后生,可有敢与这个小子一争高低之人?”
张学圣连忙说道:“请冯宗主放心,晚辈定然不会落后于他!”
这白发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半尺道的掌门人冯传正。冯传正看向张学圣,依然没有放松语气,“好!那我就等着看南蜀郡的才子们,怎么展现自己的风采了!”
“嚯!”范进低声说道,“小小陆离,这老头一开口,就把你放在南蜀郡的对立面上了。”
陆离大为不屑,“就作诗这方面,把我放到真武界的对立面我都不怕!”
比试很快开始,中央半尺道弟子说道:“各位,众所周知,补阙宗内多是美貌女子!今日补阙宗众仙子在此,我们就以一个‘情’字为题,作些情诗如何?”
情字为题,不算困难。
张学圣不知道给冯念青写了多少情诗,他胸有成竹,瞥一眼陆离,开声问道:“陆兄台,我已成了一诗,你若是还没主意,我便要先说了。”
众人一片喧哗,楼上冯传正也微微点头。一人说道:“出题方才三息,张兄便已成诗……才思敏捷至此,真叫我佩服佩服!”
陆离哈哈一笑,“情字为题,真是简单到我不想说话,实不相瞒,我已成了十首!”
张学圣面色一僵,陆离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陆离站起身来,对着冯念青抱拳,“这十首中,有一首因见了念青姑娘的绝世容颜而生,实在尽善尽美!在下斗胆,想念给姑娘听。”
冯念青大大方方,她说道:“念吧!要是不好,我可是要生气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陆离满脸笑意,只恨自己没学范进的清光术和微风术,不然此时一用,效果拔群。
“除却巫山不是云。”
陆离念了两句,便不再继续。聚贤楼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低声默念这两句诗。
冯念青听陆离说有诗要献给她,本来不是太当回事,但这两句一出口,她便被其中所蕴的大气而苍凉的意象击溃,竟一时做不得声。
元稹写下的这两句,其实还运用了典故。沧海一句典出《孟子·尽心上》“观于海者难为水”;巫山典出宋玉《高唐赋序》“姜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而这个真武界中,当然没这个典故。
但这又何妨?
这两句不带情字,却写出了至情至爱,从陆离念得平淡,可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对冯念青的爱恋之情。
甚至连范进也愣了许久,没有搞明白陆离这小子什么时候对冯念青产生了如此深厚的感情。
冯传正也是饱读诗书之人,陆离一开口,他就知道这是千古绝句,绝非凡手能作。他看向陆离的眼神中,已无轻蔑,但却仍然不肯开口服输。
他不说话,边上有人会说。
南边厢房前的老学究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之后,有人不由自主地开口,“妙!绝妙!见过大海和巫山,别处的水与云就难以看上眼了,除了我钟爱的女子,这世上再也没有能使我动情的女子了。这前两句破空而来,暗喻手法绝高,若非事先声明写情,简直令人捉摸不到笔意所在!”
有了起了个头,顿时附和声一片,有钟意者甚至说出“得闻此句,此生无憾”这样的感叹。那人问道:“少年郎,下两句呢?”
陆离一摊手,“还有必要么?若是有人作出比这两句更好的诗来,我能跪地磕头认错。”
南蜀郡才子鸦雀无声,个个假装四处看风景,愣是不敢接茬。
陆离看向张学圣,开口说道:“张兄台不是说作好了一首么?念来听听啊?”
张学圣满脸扭曲,他心中怒火万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陆离连连摇头,“我以半首残诗,便让你们这些才子无言以对!你们平时真的有认真在看书吗?”
张学圣身后一人无奈摇头,只好说道:“陆兄大才,非是我等能及,还请嘴下留情。”
陆离对他抱了抱拳,不再多说。他看向冯念青,开口说道:“冯姑娘,晚上约在哪?”
冯念青微微一笑,“还在此地,我等着你!”
诗文大会不欢而散,当然这是对张学圣来说。他临走前恶毒地看了陆离一眼,吓得陆离捏紧了袖中的符篆。
陆离领了夜明珠,和范进一同出门。
二楼东厢上,有一双桃花美目紧紧盯着陆离的背影。她身后一人走到窗边,嬉笑说道:“师叔怎么一直瞧着那个叫陆离的少年郎?动春心了么?”
那女子终于收回视线,“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离尘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