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忭儿终于亮剑。
她的雷厉风行,她的迅雷不及掩耳,她的剑气所指,挡者披靡,把陈翰林吓了一跳,也把整个孟氏集团的人吓了一跳。
没有想到,这个看来表面柔弱的女总裁,会在一夜之间,把公司的高层进行了一次大的调整和换血。其后,条条推进,步步为营,指东打西,指南打北,一出手,便是大手笔,把那些藏在公司里的蛀虫和鼹鼠一一揪出,或开除,或礼送,或私下谈话,或对薄公堂,只短短一个月内,该处理的,尽皆处理,一些收尾工作,交给下属去完成,把一个鱼龙混杂的散架结构布置成井井有条的铜墙铁壁。
当然,那个张健,与上下都有牵连,也是蛀虫势力的马前卒,终于得到应得的惩罚,离开了公司。
陈翰林不得不叹,孟忭儿的深沉干练,叫人衷心赞佩!
“孟总,你看,公司现在完全正轨,你看,我的冤情,是不是也该雪了?”终于有一天,陈翰林带着窦娥姐姐似的冤屈,来了一个呈堂供证,试探似的问。
“那是当然。”孟忭儿手端清茶,悠然递给陈翰林一角文书,“这个决定每个部门都传达下去了,你的罪名,洗清了。”
孟忭儿的先行一步,也许是在陈翰林的预料之中的,不过,他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这么说,我是可以再回公司上班了?”他堂堂男儿,珠玉之质,可不想被这样埋没尘土。再说,这个保镖的行当,悬了点。尤其还是给这个孟氏悍妇周扒皮当保镖,不死也得脱层皮,还是借机脱离魔掌是上策。
孟忭儿微微蹙了一下眉。
“孟总,你看啊。我当初是你的棋子,被开除了,也是掩人耳目,稳定敌心,好叫你出奇制胜。现在公司里的烂肉已除,我冤情也雪,一切都正常了,我好歹也算公司的老员工,上手也快,是不是该恢复我的工作了?”陈翰林从来没有觉着,自已会如此的涎脸谄笑,狗腿三级。
孟忭儿淡淡道:“给我当保镖不好吗?”
“当然好啊!可是,我不是公司的老员工吗?好歹也熟悉一些业务。你看,好钢是不是得用到刀刃上?”陈翰林自己都觉得,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僵硬不堪。
“你是说,给我当保镖,屈了你的才了?”
“哦,不不不,这跟屈才没关系,”陈翰林连连摆手,“不是术业有专攻吗?我的专业,用在公司里刚好。当保镖,——你也看到了,我真不是那块料。这些日子,给孟总添了那么多麻烦,我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的!”
“好吧,容我考虑。”孟忭儿微微沉吟。
孟忭儿的考虑当然是需要时间的。而这个时间,似乎出奇的漫长。整整两个月,没有半分音讯。陈翰林依然做他的保镖,依然替孟忭儿办着公事,私事,个人事,依然做着酥油火烧,也依然买着卫生巾。
“孟总,我的事……”
似乎每次孟忭儿都忙得不可开交,陈翰林瞅准机会,想说自己的事,但总被借故推脱。就算在家里,无论休闲时,抑或进餐时,都可以随时因他的开口而事情搁浅,孟忭儿离开。
“好呀,这丫头是有意不给我正身呢!”
陈翰林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就思谋起对策来。但是,好像他又失算了,这天,孟忭儿似乎一下子改了性子,不再闪人了,平平常地坐在了总裁办公室里,出奇的闲来无聊,竟叫陈翰林去喝茶。
如此良机,陈翰林自然不会拒绝。等两杯茶上来,陈翰林终于开口。
“孟总,我的工作调动的事……”
孟忭儿刚端起茶,恍然大悟地“哦”了声,赶紧叫来了人事经理,查问人事情况,要求给陈翰林安排原先工作。
“孟总,这……怕有些为难。现在所在的员工职位都满员了。陈翰林以前的职位,也有人了,如果要安排,只有——”人事经理为难地苦笑,“如果真安排,只有卫生间里还缺一个清洁人员。这——这不是太屈才了吗?”
孟忭儿假意皱了眉,陈翰林却更是恨得牙根发痒。这分明是孟忭儿事先安排好一切,然后在自己面前演戏。
待人事经理出去,陈翰林火冒大了,怒道:“孟总,你这是故意的吧?你还真想让我给你当一辈子的保镖呀?”
“这可不能怪我,只是命运的安排,就是这样。有时候,咸鱼是翻不了身的。”孟忭儿意味深长地瞧着他,支了脑袋,一脸无辜,“要不,你就去做那个保洁员?”
看到陈翰林一脸犹豫的样子,她得意地笑了起来:“放不下身段吧?那就好好做一个优秀的保镖喽!小陈特务!”
“慢着!”陈翰林突然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盯紧了孟忭儿,“谁说我不愿意做保洁员了?我做!”
孟忭儿一愣,有些不可置信:“你要知道,保洁员的待遇,可未必比你现在做保镖优越……”
“那我也做!”
陈翰林的截然,叫孟忭儿大出意料。就在此际,门开处,一人高帅的身影闪了进来,笑道:“孟总真是好认真,连保洁员这样的事情,都要亲自过问呀!”那高帅影子剑眉俊眼,洒脱地拉过转椅,坐了下来。
“谦仲?钟二公子,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孟忭儿微微有些惊奇,又微微有些惊喜。
“清风与明月,送我到孟大小姐这儿来的。怎么样,赏个脸吧?”高帅男子从怀里抽出一张请柬来,放到孟忭儿面前。
孟忭儿接过,迅速瞟览,蹙了一下眉,说道:“谦仲,你是知道的。这种娱乐的酒会,我一般不参加。”
“你看,又来了吧?好歹咱俩是老同学,两家又是世交,怎么也得给点面子嘛。我可在我那帮哥们面前放下话去了,这次,一定把你请到。如果不赏光,我可下不来台。”钟谦仲有些不乐,开始游说。
“那不有什么下不来台的?你从台上走下来不成了嘛。”孟忭儿似乎不接他的茬。
“反正,我不管。这老同学的面子,你呀,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我是不会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钟谦仲不依不饶。
孟忭儿微一沉默,忽地一笑,道:“你看,我现在正忙着呢。要不,这事情,我们找机会再说?”
“你还真别给我打马虎眼。忙什么呐?我刚进门就听见了。要把这位陈先生,从保镖位置上换到清洁员的位置上。这是你总裁该过问的事儿吗?这位陈先生呀,是我女友的前男友,你说他当保洁员觉得丢份,当保镖就不丢份么?这咸鱼翻身,可没那么容易!”钟谦仲瞥了陈翰林一眼,莫名的便有了妒意,心里反感,满眼不由自主就起了嘲弄之情。
如此狂妄的挑衅,任谁也难以承受。孟忭儿担心地望向陈翰林,生怕他暴怒之下失去理智。
陈翰林没有发作,眼神不浓不淡,并没放在钟谦仲身上,虽然一眼认出对方始,心里就颤抖不休。他暗中平复心绪,微然一笑,努力做到尽善尽美,风度翩翩道:“咸鱼翻不了身,只是它不乐意翻而已。就冲你这句话,我这个咸鱼,还真就不翻身了。我就这么躺着,当我的保镖,钟二公子以为如何?”
钟谦仲大感意外,自己如此处于下风,脸面无光,可不是一件好事。他冷笑:“果然一副贱骨头!那你就好好当你的保镖罢!这样,或许彬彬会回心转意的。”他毕竟还是情场的得意者,微一失策,很快就转换过来。
“二公子的笑话一点也没幽默感。不过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生气。”陈翰林侃侃而谈,“至于彬彬么,没关系,是否回心转意,我不知道,但我一定知道,他会看清你的真面目的。”
“你——”钟谦仲气得说不出话来,忽然看到孟忭儿事不关己的表情,心里更怒,脱口道,“好么,忭儿,你的这保镖还真是找对人了。赶明儿,我也找一个!”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孟忭儿望向陈翰林,却见他颓然地叹了一口气,意态萧索。看来,他还未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他真的愿意一直当保镖下去么?”孟忭儿心里起了疑问。
不过,愿意不愿意是一回事,能不能胜任,是另一码事。就在她还对陈翰林的专业素质还未完全信任时,发生了一件险事,叫她彻底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孟总,你怎么会交上总欠揍这种人的?你当初怎么不和他谈一场恋爱?”
下班后,陈翰林边开车边问。
“什么?”孟忭儿一时缓不过神,想了想,恍然明白,道,“小陈特务,不要随便给人起外号,什么总欠揍不欠揍的,很难听!”
“这没办法,耳濡目染,近墨者黑,潜移默化,都是孟总教导有方!”陈翰林开始装无辜,“不过我们还是去枝丫,说主干,您怎么和那小白脸子不谈一场恋爱啊?你们郎才女貌,豺狼虎豹,门当户对,两小无猜,很般配的!”
孟忭儿有点抓狂,有点啼笑皆非:“喂,我说小陈特务,你不觉得你的逻辑有问题吗?你是当保镖呢,还是八卦记者?有点职业素质不成么?”
“我没有职业素质?”陈翰林瞪大了眼,正要反驳,突然发觉后视镜中亮光一闪,一辆黑色越野迅速的撞了上来。他大惊失色,下意识闪电似的将方向盘一转,脚底油门踏底,向一旁转了个大弯,千钧一发间和那越野边擦边而过。就在这时,越野车的后车窗打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伸出。
陈翰林这一次吓得不轻,急拉倒档,发了疯似的踩动油门,瞬间后退数十米,其间还闪过两辆轿车,险险追尾。又向一侧急转而过。
砰!
那一枪打在了后车窗上,挡风玻璃立碎,蓦然他一转弯,右向上路,飞驰而去。
孟忭儿吓得神魂出窍,尖叫一声,潜意识地抱紧脑袋,心惊肉跳,恐怖的神情在晶莹的眸子透出,飞迸的弹片擦伤了右小臂,一片焦痕血渍,随之惊魂不定,浑身瑟缩。半晌,她一语不发,缓缓坐直了身子。
后舱内,一片狼藉。再看陈翰林,却将车停在了一片隐蔽处,迅速地拿出笔,写了个字条,回头递到她眼前。
是那辆越野车的标识和车牌号。
这还倒是个有心人,还不错,蛮像保镖那么一回事的。
……录完口供,从公安局出来,陈翰林的车开得很匀。孟忭儿一阵惊扰之后,也瞬间恢复了平静。毕竟是公司总裁,职业的习惯,已叫她冷静而理性的思索被人暗杀这件事了。但眼睛,盯着前面专注地开车的陈翰林,心里泛起一阵感动。
“谢谢你了,小陈特务。”她的声音很轻。
“我的表现还能入得了孟总的法眼吗?”陈翰林不无得意。
“嗯。”
陈翰林更得意忘形了,大放厥词起来:“这也没什么,你不用太感激我的。你放心,我一定当好这个保镖,什么事都替你办得好好的。比如你要我买书生巾,你放心,我一定加倍努力,以前你一个月用几天,我只给你买一次,现在你每天用,我每天给你买!”
“……”孟忭儿瞪眼,咬牙切齿,刚刚升起的一丝好感,瞬间化无乌有,“你才每天用呢!你这个死特务,臭特务!”
“人家只是关心你嘛。”陈翰林还觉得挺委屈,撒起了小娇。
孟忭儿拳头雨点似的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