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凌城不开心时,顾亦诺便会低眉顺眼,当然,他也有心情大好的时候,她便可以张牙舞爪,与所欲为。
阳台上的富贵竹长势喜人,白净的根须贪婪的吸收着养分,它向着阳光,回馈着盎然的生气。青瓷花盆,常青树上几点水珠,沾衣欲湿。这个盛夏,顾亦诺将这里养育得生机盎然,像是秘密花园。
一连好几周,顾亦诺都没单独和凌城一起吃过饭,她一直看着他,目不转睛,他轻咳了一声,她便拿起勺盛粥,低头飞快的吃起来,食不知味。
她偷瞥了他一眼,他表现得格外严肃,她胡乱的吃了两口粥,硬着头皮说:“城,你今天怎么不去上班?”
他停下动作,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顾亦诺深觉纳闷,按照他工作狂的个性,不该如此慢条斯理的坐在家里。他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你对我呆在家里有什么意见吗?”
她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没意见,你想呆多久呆多久。”
如此甚好,她总是抱怨他没时间陪自己,已经上班时间了,他还能无动于衷,在顾亦诺看来是求之不得的,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光,就算是当初结婚时,他仍忙于工作。
“我们多久没回去了?”凌城靠在椅,似在回忆什么。
“回哪?”顾亦诺一时没有反应回过,她茫然的看着他。
自从母亲撒手人寰,父亲病逝,他们再也没有回过那个村庄,看过那棵柏树,它是否依然如日中天,满树翠绿?他不得而知,只是有的时候会莫名的想起它,还有村庄里的竹林。
“没想到你这么忘本?”凌城一脸漠然,她终究不是这个家的人。
顾亦诺一时语塞,她终于明白他的意思,是有很久没有回去了,自从六岁那年,随着父亲去了北方,她距离那个家就越来越远,她的一生中有很多个家,可是,她至今都不懂那一个才是真切的。
“你恨她吗?”凌城问到。
她自然知道凌城口中的那个她是谁,怎么会不恨呢?她的童年那么残缺,以柔软与这个不公的世界对抗,终究势单力薄,她唯有屈服。
“但是我不恨她。”凌城似在对她说,又似在自言自语,“你知道爸爸走后,我们是怎么生活下来的吗?”
“可是爸爸也生活得不容易。”顾亦诺说到,“我们对于过去避而不谈,但是它一直就在那,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我们都没办法拔掉它。”
是的,它不仅像根鱼刺,还像一把尖刀插在他的心里,他不知道跟谁诉说,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辗转反侧。
“顾亦诺,是你破坏我们完完整整的家。”话如利剑,他冷眼看她。
“我现在不是还给你了吗,你还想要什么?”顾亦诺也不甘示弱,她卑微得太久,以至于忘掉自己原有的个性。
他干笑,本有千万种讥讽自己的方式,偏偏选择自作自受:“你是还给我了吗?还是想瞒天过海。”
她何德何能,能够在他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她满腹委屈:“原来你是对我不满,才不闻不问的吧,有什么就说什么,你这样冷嘲热讽未免有失风度。”
花间有破碎的阳光,泥土带点湿润,房间里格外安静,凌城沉默下来,纵然是空穴来风,也得求个有凭有据,而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从来没骗过他,但有一件事,无论如何也要圆下去,否则,她的人生就会彻底颠覆,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全会竹篮打水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