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的清早,紫月是被悦耳的风铃声唤醒的。
睁开眼,正是窗外的一片蓝天,就连一抹云彩都没有。
紫月眨了眨眼睛,昨晚她梦到了莱纳。
或者说,她又是梦到了莱纳。
连续三日,一直梦到了他。
这一次莱纳没有说话,只是独自屹立在华丽的深宫中,清澈的枫红色双眼凝视着她,眼底满满的悲伤。
他没有说话,可是,紫月还是听得到他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紫月张大了双眼,试图将眼泪吞回去,她以为自己不会为了过去哭了,离开莱纳是迫不得已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胡斯的王室好。
然而那位美貌的医者,却是唤起了她所有的回忆。
所以,让她的心脏抽痛的,就要不能呼吸了。
嘎吱。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抹淡淡的药香传自鼻尖,紫月又是挺了挺眼睛,向房门看去,正是那白发医者,希罗走了进来。
“你醒了。“
希罗勾起了唇角,他还是穿着一身浅色布衣,却难以遮挡一种高贵而清俊的气质。
紫月的心底就像被针扎似的,难道这是神明在惩罚她,仔细看去,希罗的眉眼之中,的确和莱纳是有点相像的。
“你怎么哭了?你的伤口恢复的很好,虽然现在使不上力气,但是很快就可以走动了。”
希罗坐在了紫月的床边,眼神扫过床头矮桌上的药草。
“谢谢,并不是因为伤口疼痛的。只是,您的样貌,让我想起了一个人罢了。”
紫月淡淡的说道,眉宇之间,免不了一抹愁容。
“或许,我知道你想到的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
希罗轻声说,白色的长直发映着清晨的辉光,为他带来了仙人般的美好。
紫月的双眼张了张,淡紫色的光芒回旋在眸子之中,这么美丽的眼睛,却是有些空洞。
“莱纳尔.叙兰,你的未婚夫。”
紫月的肩膀一跳,她没有想到,这个藏身山野的医生会猜得到她的身份,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头发,染上的浅茶色,还没有褪色呀。
“胡斯宫里的事情,我还是知道不少。因为...”
希罗挑了挑眉:“我是莱纳的上祖,许久以前的胡斯王。”
瞬间,紫月以为希罗在说笑,这么年轻的男人怎会是莱纳的祖先呢,真是荒唐极了,然而,他的容貌与气质,又是让紫月好奇的。
“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已经活了二百年之久。”
希罗微微一笑,向紫月讲述了他的故事。
那是一百八十年前的胡斯,在他登上帝王之位的数年之后,在宫廷斗争之间,失去了挚爱王后。在王后死后,他放弃了王位,隐居山间,倾倒于医术和延寿之术。
“有一日--我问自己,为什么倾倒于延寿之术,活了那么久?我的王后,她已经离开了我,我本来,已是一无所有。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答案,我不想忘记她。不想死亡之后,转世于世间,成为失去前世回忆的行尸走肉。”
希罗白色的长睫颤了一颤,这般优美的表情,与莱纳像极了。
“呜...”
紫月的鼻头一酸,她似乎看到了莱纳的影子,在她诈死之后,他会不会也是宛如希罗这样,孤独,悲伤一辈子呢。
答案紫月是知道的。
眼泪就是那么滚落了下来,热烫的打湿了枕角,她总是骗自己,她已经忘了,已经忘了,然而恰是相反,离得越远,想的越深,记得越久。
“你知道吗?我还是莱纳的恩师呢。在他被送入神殿之后,是我传授的医术。只不过,我没有告诉过他我的身份,现在我只是一个平民而已,活在记忆里的平民。”
紫月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虽然浑浊而残酷,却是不乏深情之人。
“我虽不知你为何离开了莱纳,与胡斯的宿敌拜凌王同路,但我猜测,应是有什么苦衷?”
希罗的语言让紫月咬住了下唇,垂眸不语,她答应过胡斯的王太后,她的秘密,没有人可以知道。
“也罢。”希罗叹了口气:”我已不是胡斯的人,并无什么敌友。”
“所以,你才会救拜凌王。”紫月低声道。
“看来,这是你不愿看到的?”
希罗的眸光一深,又道:“只能说,拜凌王的命数未到。”
紫月的眉心抖了一抖,拜凌王的命数未到,那么他的命数何时才到?
赫兰城三千人的冤魂她忘不了,赤月的恨,她更是铭记在心的。
希罗没有说话,只是凝视了紫月片刻。
那双清澈的眼睛,就似可以参透这个世上所有的秘密,在他的面前,无人可以掩饰得了。
“这个,在你们离开之后,替我还给他。”
沉默之后,希罗从身后取出一个细长的布包,打开来看,是一把精美绝伦的银色短弯刀。
幽蓝色的宝石镶嵌在刀柄上,深邃靓丽的火彩,让紫月的心脏收紧了一下,其实,自从‘第一眼’见到苏萨以后,这把刀便是让她有些眼熟,现在她认为,应是在屠城的时候看到过,所以,才会让她的心里难过。
“伸手,接过来试试。”希罗将弯刀递到紫月的面前,又看了看她的小手:“敷药三日,可以动了。”
紫月试着动了动手腕,果然,就如希罗所说,她那碎了的手骨竟然已经愈合了,虽然有些虚弱,她接过了短刀,沉重的落在了床榻上。
“今晚他会带你离开。在那之前,我要送你一个礼物。”
希罗的眸光神妙,紫月可以感觉得到,他似乎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什么,难道这个男人是一个预言师么?
紫月想要知道她的命运如何,然而流离至此,她的命运,又能改变多少呢?
如果可以杀了苏萨,回到赤月和爷爷的身边....
这就是紫月的愿望。
“我...”
然而紫月尚未开口,却被希罗打断了。
“我的礼物就是,一个地方。在你最迷茫,痛苦,走投无路的时候,去耶莱巴坦的天空神殿吧。在那里,你可以得到所有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