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苏萨的梦境里了。
不知为什么,今晚,她再一次成为了他的梦魔。
“你要去干什么?!”
六年前,拜凌帝国的王宫,东樊寝宫。
一个绝色妖娆的黑发女子,屹立在寝宫的入口,身边跟着一个面容和蔼的女医,利安。
樊惜王妃的怀中抱着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金黄色的头发,金色的双瞳与他的母妃截然不同。
她抱着她的小儿子那伽,小心翼翼的,就如易碎的珍宝。
在数日前,那伽被穆莎王妃的人抱走了,幸好王的侍从将他送了回来。
“我问你,‘你’去干什么?!”
樊惜王妃加重了‘你’这个字,她的口吻是极其刻薄的,让她的大儿子转身,回头,冰冷的蓝眸凝视着她那癫狂的双眸。
“当然,是去参加秋狩了。”
苏萨抬了抬下颚,眼底满是胸有成竹的骄傲。
他穿着一身合身的立领军装,腰间别着银白色的精致短弯刀,背后交叉着两把黑色长剑,暗夜般的半长黑发,飘扬在深秋的风中。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刻,血红色的天空,看不到月亮。
朔月。
苏萨是学过月龄的,今晚是一个无月之夜,再过几个时辰,也就是午夜,争夺王位的秋狩即将开始。
哈洛尔德一世命令他的三个儿子,在没有月光的暗黑之夜,捕猎山野的凶兽。
成绩最好的王子,将会成为王位继承人。
“哈,我已经劝过你多少次了,不要去参加什么秋狩,王位根本就不可能是你的!告诉你吧,王的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樊惜王妃将那伽递给了女医利安,一步步地走向了苏萨的面前,仰视着他冷漠的脸庞,扯了扯红唇,面带嘲笑。
“我听说,你在王的寝宫没有伺候周道。”
“我只是让他送回那伽就好,凭什么要伺候他。”
苏萨的快速的反驳道,口吻阴冷,毫无抑扬。
“那是个机会!提高你在宫廷的地位的机会,也是提高我的地位的机会。你的大哥穆斯卡成为王太子之后,你是需要王成为后盾的。”
“哈,你是说,王要将王位传给穆斯卡那个白痴!?”
苏萨冷笑了一声。他的大哥,穆莎王妃的儿子,就是一个贪图享乐,荒淫无度的草包。
哦,他还有一个特征,就是心如蛇蝎,阴狠至毒。
“我不会说错的。你是不会有机会的,还不如去取悦王,得到他的庇护...!”
樊惜王妃的语言是没有慈悲的。
“我说过,我不需要!”
苏萨咬文嚼字的说道,他退后一步,试图离这个女人远一点。
因为,可悲的是,被这个女人讥讽的时候,他还是会难过!
该死的。
“你当然需要!你长得漂亮,和当年的我有八分相像...你还是有机会的,不然,往后,穆斯卡和穆莎会怎样对待我们,你不会想不到...!”
“够了!!”
樊惜王妃的癫狂眼神,让苏萨压抑在心底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他打回了她伸过来的手,睨视寝宫庭院的仆女们:“滚!!”
“是,是,王子殿下。”
他的低音振颤在庭院之中,让仆女们吓得浑身发抖,她们头都不抬的退了出去,庭院里只是剩下了樊惜王妃,女医利安,还有苏萨三个人了。
“利安,把那伽抱进去。”
樊惜王妃似乎看出了苏萨眼中的冰炎怒火,看来,她也不是没有理智的。
她摆了摆手,利安便是意味深长的凝望了一眼苏萨,抱着那伽退下了。
“很好,母亲。就剩下我们两个了。”
苏萨勾唇,挑了挑眉梢。
这般挑衅的语调,让樊惜王妃很是不悦的眯细了眼眸:“你想说什么!?”
“我想让你知道,我是怎样将‘你的儿子‘那伽,从穆莎那里带回来的。你心心念念的王,是多么下作,残忍的。“
“什么意思?!你是想让我感谢你么?!”
樊惜王妃的眸光更加的凛冽了,很显然,苏萨的反抗激怒了她。
她伸出长指,指着苏萨的鼻尖嘶喊道:“我的境遇,就是拜你所赐的!如果你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我会有今天吗?!躲在深宫里,孤独渡日,就连那伽,我的儿子,他长得和王是那么的相像,可是他也是没有地位的!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的这双异瞳,我就是王后了!所以你,就算替我们死了,也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没有你,如果你不会出生在这个世上,就算是你死了。
“是吗。”
苏萨轻笑,幽蓝色的眼底,浮起一抹自嘲。
他后悔了。
真是卑微啊,看来是他错了,他不该在这个女人面前邀功,窥探一点点的关心,怜悯,哪怕是一点也好!
“樊惜王妃,你不知道,有的时候,人的语言比刀剑,更是可以杀人的。”
苏萨的口吻是冷漠的,只不过,他下意识地抓住自己的胸口,想要抑制从自心脏传来的疼,然而一向管用的压抑,在今日,却是完全失效了。
庭院里的血色阳光越来越少,夕阳缓缓地触及地面,渐渐的消失在了天边。
暗夜的阴影,沉重得打在了他的身上。
看来,除了争夺王位以外,他真的是一无所有。
“我是不会任你摆布的。这次的秋狩,不会只是王一个人说了算的,在元老院,神殿,还有军队的面前,我一定会成为王位继承人。”
话落,苏萨转身就走。
可是,在他就要踏出庭院的时候,不知怎的,一股强烈的寒气从自心脏,随着他的血流攀升而上,让他冷得抖了一抖。
他垂首,凝视着自己的胸口,被哈洛尔德王植入异物的地方。
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苏萨解开自己的军装,便见,未曾存在过的黑色印记浮现在他的肌肤之上,让阴霾的暗影,带着绝望,落下他的双眸。
“这是...什么?”
寒冷的蔓延越来越快,随之即来的就是撕裂血肉的疼。
苏萨扶住了庭院的石雕,又是双膝折断,跪倒在了地面,大粒的汗珠,滴滴答答的打在了膝下的大理石上。
“呜...”
他低吼了一声,就像临死的小兽,毕竟是十几岁的少年,这般的疼痛,让他绷紧了身子,根本就承受不住。
从自内脏,一股腥涩翻涌而上,这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黑色的血液打在了乳白色的石雕上,勾画着骇人的图腾。
黑色的血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夺命的剧毒。
“苏萨...?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了母妃的声音,这一次,她的口吻是有些柔软的。
会不会是听错了。
她提着长裙碎步而来,手腕上的金色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她转自苏萨的前方,便是被大片的黑色血液吓了一跳。
“你...你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