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这一点上,我特别佩服王莽,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顶了韩辞名义娶了王曦,还没让其他人知道看这些侍卫的反应就看得出,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医士刚到,韩辞也到了,拉着医士急慌慌的跑到王曦的房中,床前那个屏风绘着清冷白梅一束,荒凉的池塘水。这一切让他也冷的打颤,王曦躺在床上不断地呻吟,双手死死的抓住兰姨那双
布满皱纹的手,下唇被咬出的血水沿着下颌将她白皙的脖子染了个干净,像飘扬的大雪地里露出的那些红梅。那个声音在耳畔回响:“我和他不一样,我想要你。”
她今年二十二岁了,其实着实算不上一个年轻的姑娘,但是却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她才二十二岁那嗓音近乎崩溃:“韩辞,你救救我,救救我和他的孩子,我求......求求你了。”
空中满是血的味道,我不能确切的闻到,但是我能想象的到,那种令人恶心又痛心的气味。
韩辞跑上前,将她颤抖的痛的不能安分下来的没了血色的双手死死的握在手中,那个年头的美女都爱留个长指甲什么的,虽然王曦要弹琴不留指甲,但是自从怀孕韩辞害怕她太劳累自己,就不准她弹琴了,无聊时就跟着兰姨学学刺绣,顺便也长了些指甲。这些那些看起来毫无杀伤力的指甲,在韩辞的手心手背留下了许许多多数不清的瘀伤,看着触目惊心,痛的无法承受。
那个医士看到这样的将军和将军夫人也不敢上前,韩辞愤怒冷声到:“快过来看看夫人的身体,难道还要我亲自来请你吗?”
王曦死咬着下唇,没掉出一点眼泪,她或许还抱着一丝希望,她本来就不爱哭,唯一一次哭过还是知道自己有孕时哭的,那时在哭什么,现在也许也会哭那个。到底哭什么?哭王莽为什么要骗她怎么可以骗她。
那诱人的屡屡青丝因为疼痛的扭动而弄得异常散乱,完全失了以往那光彩的模样,王曦嘴巴里含糊不清的一直说着:“这个孩子,要活着,要活着,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医士上前把把脉,不由的大惊失色跪倒在地:“将军,夫人是小产迹象,且堕胎药药材用料异常狠毒,将军节哀啊,这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屋中静的连呼吸声都听得到。韩辞脸上是不可捕捉的痛色,而王曦脸上竟是一种大彻大悟后的绝望表情,神色痛的让人不舒坦。
王曦心中的那根绷紧的弦最后还是断了,昏死过去时还记得兰姨特意说过这碗药是将军送的,她记得,这碗药才致使她流产,而送这碗药的人却是前几日还说要保护她要陪在她身边的韩辞。她昏死了几个时辰,韩辞一直寸步不离,直到兰姨告诉他刚刚那个医士开的为夫人流产后养身体用的补药熬好后,韩辞担心又有人下药自己亲自去端到房中。王曦看着韩辞离开的背影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寸长的匕首,虽然不长,但却是吹毛立断,这是还在平溪时,父亲送给她防身用的,平日里的匕首太大不太好放,像这种小巧轻盈的实乃王曦此等弱女子又是美人的居家必备之品啊。
刚刚才从自己身体中硬生生的流走一些东西,王曦没了什么力气,只能将那个匕首藏在袖中。韩辞端着汤药从门口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还不停的吹着汤药,害怕这个药烫着王曦,可是他不知
道这个姑娘却准备要他的命。
他看到苏醒过来的王曦,连忙将补药放到桌子上去,坐到床边一把的抱住王曦,像是害怕失去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样,他说:“曦儿,别怕,我一直都在的,我终归一直都在的。”
王曦努力从脸上攒出一点笑意,雪白的手臂举起那把藏在袖中的匕首,准确无误的找到韩辞的心脏位置,力道快又狠,就算是王曦这样没什么力气的弱女子拿着匕首没什么杀伤力,但是那样脆弱的位置,韩辞本来可以躲开但他没有,因为他对王曦没有什么防范之心。韩辞吃痛的哼声,韩辞不愧是韩辞,骨头断了也只是象征性的皱皱眉,这种力道的刺伤度也只是哼了一声。之前那个恶心又令人痛心的气味在空中有一次的飘散开,像是泥土中埋藏已久的动物尸体被挖出来时,在空气中散发着腐烂肮脏的气味。
血水顺着韩辞的衣物留下来,在王曦的手上也留下了许多的印记。他咳嗽两声,握住王曦因为刺进他身体时而发抖的双手:“曦儿。”
王曦抬起头,不去看那个还在流血的伤口,像是从来不认识韩辞般,语气中带着许多的疑问:“那时候你说你一直都在,可是,韩辞为什么你要杀掉我和他的孩子?”继而死死的抓住韩辞的肩膀,指尖都泛青:“为什么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死了,而你们这些骗子却还能活着?你们却还能活着?”
我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凄厉的疑问,从来没有感受到这么凄厉的语气。
因为匕首不大且无毒,韩辞又是个武将,这个伤口算是极其浅的伤口,他不顾自己的伤口一把抱住又昏厥过去的王曦,才发现伸出手的那一瞬间王曦已经睡落下去,自己怎么也抱不住她了。
或许是这件事才将王曦彻底的击垮。坚持了那么多日的东西,一下子就化为了灰烬,被风吹散在风尘中。
也正是这件事,韩辞和王曦才是彻底的断绝了。
我想,为什么韩辞不直接告诉王曦这碗药是王莽给的而要自己扛呢,沈言听到说:“王姑娘平日里连自己真实情感都不表现出来,如果说是韩辞送的堕胎药,她至少能够将恨意全部发泄在韩辞身上,不管是什么情意,表达出来终归是好的。”
我又问:“那换做恨王莽不也行吗?”
沈言答:“这就好比你喜欢一个人,你觉得他什么都好,看不到他不好的地方,结果有一天有个人来告诉你他不仅不好,还是个坏脾气做事不分青红皂白,那你会不会立马就讨厌你喜欢的那个人。”
我心惊,这个回答真是一阵见血,我端详沈言一阵,想着会不会有一天有个人跑来告诉我沈言的外表是假的,风度优雅是假的,实质是个赌徒和嫖客云云的,我想我会恨死告诉我的那个人。
我疑惑王莽大费周章的要求宫廷里的医士造成将身体伤害降到最低的堕胎药,可是到最后王曦还不是痛的死去活来,可见他们也许是将痛处降到最低听成了将痛处升到最高罢了。用药那么狠毒,绝对是这样的。
从那以后,这件事将王曦彻底的击垮了,也彻底的将两人的关系拉到了最极致的点上。
这般纠结的爱恋关系,在此就算画上了句点。王莽对王曦亦是有情,韩辞对王曦亦是有情,只不过一个没能敌得过江山社稷,一个没能敌得过王莽罢了。我跟沈言分享了这个故事之后,将这个事情总结出来一句话就是。
一旦开始骗别人,就会骗到底,到最后都不知道到底骗到的是别人还是自己。所以有时候实话实话都比谎言好,免得为了圆一个谎又编另一个谎,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了。沈言听到这番话难得的沉默了,我在想这种时刻他竟然会沉默而不是跟着我来分析分析道理,所以我觉得他也许饿了,于是就拉着他去外面吃东西了。
竹筷碰到桌上那个样式着实好看的菜式时,看着沈言那张好看的脸想了想,或许王莽的事情就是给了我一个警示,既然我喜欢沈言,就算他有早已订好婚约的夫人,自己没机会了,但是也不能骗他啊,免得以后为了圆这个谎又要编无数的谎来圆这个谎,筷子在那盘菜上腾空的拿着,自己却陷入了到底告不告诉他这个深思里面,因为如果我说了就要把一切的一切都说出来,就连新朝只有短短十几年这件事也需要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改变历史。
沈言看着我,将那个样式精致的菜式挑到我的碗里,勾起点唇角好看的笑笑:“锾儿爱吃这个?”
我疲惫到:“我不怎么挑食的,就是觉得本来这盘菜的样子摆的挺好看,你一夹,那种观赏美就没有了。”
沈言:“......”
终归到后来我都没敢告诉沈言我的来历,这种事情不是我敢不敢说因为我自己都不太清楚自己的来历,感觉不是这个朝代的人,但是却对很多人很多事都很熟悉,碰到琴时,自然而然的就会弹出一首完整的曲子,但是我能保证自己以前完全没碰过这种东西。感觉自己是这里的人吧,或许只是突然失忆而忘记了一些东西。但是自己骨子里那种对这里的排斥感很强烈甚至很厌恶这里,自己也知道新朝的走势,这根本就不是在这里该有的样子。看来这个东西还是埋在心底斟酌斟酌再说。
当我和沈言走出茶楼时,正想感叹一下阳光不错空气清新什么的,前方一个童子模样的人急忙忙的跑上前,跑到我跟前来连喘口气的机会拉着我说:“叶姑娘......快回府吧,夫人......刚刚跌落池塘了。”
脑袋中瞬间就空白了,我认得这个童子的衣着样式,就是韩辞府上伴读的书童,韩辞平日里因为是武将读书读的少,书童自然没有用,但是我记得曦姐是尤其的爱读书不论是佛经还是什么,每每当曦姐读书时这个童子都在一旁陪着,所以让我记忆深刻。
我看着他焦急的脸庞问到:“你别急,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小童子拉着我边走边说,沈言也跟着我的步伐一起准备回韩府,童子激动的话都不怎么清楚:“夫人说,夫人今早说自己想去府上四处走走,平日里夫人都不怎么爱出门这次却想去外面走走,我们做下人的肯定高兴啊,我和荼荼刚准备为夫人准备好撑伞,这烈烈夏日的不撑伞肯定会晒伤啊,可是夫人却说不要我们陪伴,她想自己去走走,连伞都没带,自己就出去了。我和荼荼也没在意,夫人又不是小孩子又不会怎样,但是不到一刻,平日在外巡逻的侍卫跑到门前告诉我们夫人跌落池塘了,夫人不会凫水,许是呛了好多水才被侍卫救上来的。”
我急道:“这种时刻还不快请医士,找我有什么用,请医士来诊治了没?”
童子说:“请了医士,医士也说没什么问题,但是唯独夫人对喝药这件事情有了抗拒,她说将姑娘请去她才吃药。”我楞到,据我所知王曦最近一次的喝药就是数月前王莽给的那颗药丸融进韩辞吩咐的补药中的那晚堕胎药。而那碗药带给了她那么痛苦的回忆,自然而然的就抗拒喝药这件事了。但是不知道找我去有什么用,我也是出了名的怕喝药看着就觉得苦到心底。
沈言在一旁说:“王姑娘将你当做朋友,也许是你去了她有些话才好说。”
我听到这番话,加紧了回府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