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红虽然跟大哥老张开玩笑说他“贩卖”她们母女俩,但还是欣然接受不失时机安排霖霖和方元见面的提议。而她竟隐约有种预感,经过大哥张卫国张严把关的男人不会有错,或许这次霖霖的感情问题有个着落了。
在家休息的一整天,心里有了期待和盼头的张卫红,早已抛却昨夜被人追踪骚扰的烦恼,少有的轻松活络。吃了晚饭遛完小饼干,跳完广场舞,张卫红没再见方国昌的尾随跟踪,更是喜上眉梢——看来霖霖给她那一瓶辣椒水真的奏效了,那变态老流氓不敢出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回到家的张卫红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后,想起下午泡上的衣服还没洗,便哼着小曲洗起了衣服,等着霖霖下班。就在她到到阳台上晾衣服时,看见一辆眼熟的黑色奔驰车驶进小区,停靠在楼下。不一会儿,见霖霖打开车门出来,张卫红先是一惊,继而微笑起来:“今天盼你盼得好辛苦,你总算按时下班回家一次了!”然而当她准备继续晾衣服时,却见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
这男人张卫红认识,正是她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史大伟,也就是那晚在后海酒吧被霖霖骂怂包无能的史大伟,方元口中的“屎大味”!
要说这个史大伟,还得从二〇一二年年初的一次银行相遇说起。
初春的一天,张卫红正在银行大厅跟熟人聊天的时候,忽然被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拍了肩膀。张卫红起初一愣,哪知中年男人突然问道:“卫红,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史大伟呀!”
张卫红对面前的这个男人仔细打量一番后才恍然大悟道:“呀,‘屎大味’啊!没认出你来,多年不见,长学问了啊,都戴上大框眼镜了!”“屎大味”是同学们给他起的绰号。
史大伟嘿嘿一笑:“哪里是长学问?是长岁数,眼花了!”
“还是油嘴滑舌!”张卫红笑道,“你这是……来银行办事?”
史大伟回道:“公司资金周转有些困难,这不是来银行办贷款吗!没想到,多年不见,你现在银行上班了!”
想当年,张卫红在班上有一众的追求者,史大伟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史大伟最后输给了霖霖的爸爸冯冰“冯二水”。别看史大伟读书时调皮捣乱,不学无术,可是仗着官二代的身份最后通过走后门上了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史大伟在家人的安排下到了政府单位上班,整天无所事事。在九十年代初的“官员下海潮”中,史大伟嗅到了时代的巨变,于是停薪留职下海开厂子、办企业,年纪轻轻的他也因此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后来他在九七的金融海啸中劫后重生,自己的公司越做越大,竟然把生意做到了美国。然而就在自己的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〇八年的金融危机又让他的公司遭遇断崖式打击,坚持了不到一年就宣告倒闭破产,数十亿的身家也在顷刻间化为乌有。
不过,总归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史大伟的公司虽然破产,但他的个人生计却丝毫没受影响。为了躲避别人的追债,史大伟把二婚的妻子和孩子送到了国外,算是陪读、躲债两不耽误。他自己则在北京一面寻找商业机会想东山再起,一面花天酒地、寻欢作乐,享受娇妻不再身边的逍遥快活。只是没想到,这天来银行贷款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年轻时曾让他魂牵梦绕的张卫红。
那天在银行遇见张卫红后,史大伟特意等她下班,并开着他的奔驰车载着张卫红到豪华饭店吃了晚餐,叙起了旧。在得知张卫红死了丈夫,带着还未成家的女儿生活后,便跟她撒谎说自己如今跟老婆离了婚,也是光棍一根。两人多年不见,谈起往事如数家珍,历历在目。而两人彼此经历了这么多人是人非,不禁感叹时光飞逝,命运无常。
自此日一见,史大伟对张卫红是关切倍加。加上张卫红为他说了几句好话,使他不费周折顺利拿到了银行的一笔贷款,史大伟更以此为借口,几次三番买了贵重礼品亲自到张卫红家登门拜访,以示谢意。而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无论工作有多忙,事儿有多少,史大伟隔三差五地频频来往于张卫红家,甚至主动给她娘俩购买新家具,添置新电器,对母女俩更是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自从“离异单身”的史大伟闯进张卫红的生活,又对母女俩如此地关照,虽然自知他世故滑头,多年没有得到男人“宠爱”的张卫红还是抑制不住地对他慢慢有了想法:如果史大伟有意,她愿意和他重组一个家庭,一起度过余生的。然而就在近两个月,史大伟却很少再来张卫红家。即使登门,也像跟她有了隔阂,说话常常走神不说,行为举止也变得鬼鬼祟祟,像有什么事情瞒着她似的。而在最近这一个月里,史大伟像失踪似的,再也没有踏进张卫红家半步。
“史大伟?”张卫红惊讶不已,暗自嘀咕道,“我以为他失踪了呢,怎么会和霖霖在一起?”
就在张卫红疑惑间,却见史大伟上前把霖霖拥在怀里,俯身亲了她的额头。
“我的天啊!这王八犊子!”气急败坏的张卫红直接将洗衣盆里的水朝楼下的两人泼了下去,随后听见两人“哎哟”一声,接着就是史大伟骂娘的声音。张卫红则强压着心中燃起的熊熊怒火坐回沙发,差点被气昏厥。
不一会儿,霖霖一身湿漉漉地进了门,没跟张卫红打招呼就想进房间,不料被叫住。只听张卫红不动声色地说道:“哟,湿(失)身了呀,是谁给你湿(失)的身呀!”
霖霖虽然没有亲眼看见是张卫红泼的水,但心里已隐约觉察到十之八九是她所为,自己和史大伟搂搂抱抱的举止也肯定被她看得一清二楚,于是吱吱唔唔说道:“在楼下被人泼了水!”
张卫红冷笑一声,讽刺道:“哟,咱小区也兴泼水节求爱谈情呢!”
霖霖一听没有了话,径直走进房间,刚要关房门,只听张卫红扯着嗓门阴阳怪气道:“我刚听见你那个史大伟叔叔在楼下喊嗓子了,你和他一起回来的吧,怎么没让他到咱家来坐坐喝杯水!我好久没见他的影儿,还以为他死了呢!”
霖霖没有搭话,直接把门猛地关上,又把门反锁,也无心思换下湿漉漉的衣服,只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不一会儿,张卫红过来敲门,见霖霖一直没来开门,忍不住责骂起来:“你这个死妮子,你还要脸不要脸!你脑子进水了还是让他给你灌了迷魂汤,你跟谁好不行,非得跟一个可以当你爹的半老头子搂抱在一起!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羞耻?”
听张卫红捅破了这层纸,霖霖也当仁不让,辩解道:“爱是不分年龄、职业、阶层的。他是爱我的,他说了,他会娶我的!”
张卫红一听霖霖还在狡辩,当即发了疯:“你要气死我吗?你这恬不知耻不要脸的玩意儿!你给我滚出来,我看看你还是冯春霖吗……”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撞门。
霖霖也拗了脾气,把房门打开后和张卫红“据理力争”起来:“他说了,他会像父亲疼爱女儿一样疼我一辈子的!”
张卫红一听气白了眼,哪还有跟霖霖争吵的心思,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眼看着霖霖跑回房间埋头大哭,张卫红也模糊了双眼,委屈地呆坐在沙发上,禁不住痛哭流涕,潸然泪下。
过了许久,霖霖终于安静下来。当她双眼通红地来到客厅时,见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母亲张卫红早已哭成了泪人,神情呆滞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自知全是自己的错,便坐到母亲身边抱着她的一只胳膊赔不是:“妈,都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您……其实,我俩商量着等时机成熟了再跟您说的……”
张卫红面如死灰,沉默一阵后,有气无力道:“说说你俩怎么回事吧!”
原来,自从史大伟第一次来张卫红家吃饭时见到霖霖,就对她念念不忘。聊天中得知霖霖还没有男朋友,史大伟于是对她动起了邪念。他虽然表面上还对年轻时魂牵梦绕的张卫红百般照应,心里头却早已把对她的歪心思全部转移到了霖霖身上。就在两个月前,史大伟竟然想出了假装生病住院的馊主意。虽然佳康医院的医生没有检查出他有什么毛病,可他坚称自己浑身无力,硬是待在医院观察了几天,为的就是能天天见到霖霖,并跟她套近乎。
在佳康医院被观察几天之后,史大伟无病出院,却买了大束鲜花答谢霖霖在医院对他的照顾之恩。后来,史大伟又自献殷勤主动接送霖霖上下班,还不时背着张卫红带她逛商场、看电影、吃大餐,霖霖渐渐被史大伟父亲般的呵护和关爱迷昏了头。
直到一天晚上,一次烛光晚宴后,史大伟突然把九十九朵玫瑰摆在霖霖眼前,又把一枚定情戒指捻在手间,单膝跪地向她表白心迹。被酒迷醉的霖霖也被史大伟突然的求爱弄得神魂颠倒、不知所措,许久没有被爱情沐浴的霖霖最终混淆了恋父和恋爱的感觉,把自己对史大伟悉心呵护的感恩误认为是对他产生的感情,稀里糊涂下就答应了史大伟的求爱,并在当晚战战兢兢地把自己的身体交给了史大伟。尽管第二天清醒过来的霖霖对自己和史大伟的感情开始心生怀疑,可史大伟的坚定和对她爱的诺言又让她对这段“忘年恋”抱起希望。就这样,史大伟对霖霖视若珍宝,百般庇护;霖霖则一边隐瞒着张卫红,一边和史大伟偷偷保持着“地下恋情”。
听霖霖说完和史大伟走在一起的经过,张卫红虽然依旧面无表情,态度却明确:“我是坚决不会同意你们俩在一起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你选择我,和他彻底断绝关系;要么你选择他,从此和我断绝母女关系!”
说完,张卫红又不争气地掉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