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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盛京

傍晚,李红螺捧着Ipad看《何以笙箫默》,看到男主角在演讲的时候,被问及感情生活,沉默了很久,说:“我只是,突然想起了我的太太,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红螺想着,自己也很久没有见到赵晓松了,他似乎比以前更忙。当年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工作单位并不近,那时候冬天特别冷,赵晓松心疼红螺,不愿意她挤地铁倒公交上班,每天都早起,从西直门开车到红螺楼下接她,先把红螺送到东北四环的公司,之后再自己去朝阳门上班。后来晓松干脆就在李红螺的小区租了一个房子,车呢也停在李红螺楼下,每天接送红螺上下班。

李红螺的父母都不怎么会做饭,夏天的时候就吃面条,冬天的时候就买点烙饼熬点粥凑合。赵晓松不仅会做饭,做的东西还特好吃,充分体现了北方男人勤劳顾家的特性。

后来李红螺找到了一家赵晓松单位附近的公司,每天早上赵晓松把饭做好,放在饭盒里,开车到红螺公司楼下,然后把饭盒给红螺,自己则走到公司。下班以后再走到停车场,在车里等李红螺下班。有一年冬天,李红螺公司组织全体员工到台北开年会,红螺当时负责公司的装修项目,又接手负责年会的事情,每天都加班到很晚,赵晓松则耐心的在地下车库等着李红螺下班。北京的冬天冷,赵晓松独自在地下车库,车不能总打着火,赵晓松感觉太冷的时候就上楼去上个洗手间,暖和了再下来等红螺。其实李红螺嘴上不说,心里都很清楚。

那时候李红螺特别爱吃蚕蛹,周末的早上,赵晓松就开车去金五星海鲜批发市场买特别鲜活的蚕蛹,中午炒蚕蛹或者放点蒜末干煸。李红螺从小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炒菜炖菜,她觉得每天有个人给自己做饭,是特别幸福的事情。

那时候街对面有一排大排档,其中一家胶东海鲜大排档特别火。每周五的时候,俩人都喜欢去那吃点小海鲜,喝点小酒。李红螺那时候工作压抑,总喜欢找茬发脾气,有时候还挤兑赵晓松,赵晓松总是能够包容。有一次吃完饭,俩人遛弯,路过一家即将关门的花店,赵晓松让李红螺坐在花店门口的台阶上,进去买了一捧白玫瑰,淡绿色的纸,淡绿色的蝴蝶结,包裹着一大把白色的玫瑰。赵晓松单膝跪地,请求李红螺嫁给她,虽然他们已经领证了,但是他还欠红螺一个求婚仪式。李红螺内心感动的快要哭了,可是嘴上却说:“这花儿多少钱啊,你砍价没有啊,都快关门了,肯定要打折的。”

李红螺想着这些,内心充满了愧疚,自责。当初自己那么挤兑他,拿他撒气,当出气筒,在一起的时候不怎么珍惜。现在呢,能一周见他一面,已经是难得了。即使在一起,也没什么话说,赵晓松一睁眼就是在看手机,即使没有工作处理,也要看新闻,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说,说不了几句就会争吵。李红螺不明白,是不是每一对夫妻都是这个样子,其实每个人都是在变化,而他们俩,貌似越走越远。而赵晓松则觉得妻子总是闲的无事生非,莫名其妙。

李红螺所在的公司,计划关闭沈阳的一个分公司,这大活儿没人愿意做。李红螺心想,这是好事,正好还可以顺道玩儿一圈儿,便欣然应允,自告奋勇。

李红螺没去过沈阳,为了避免被冻病,特意买了顶级户外品牌的冲锋衣和滑雪裤,全副武装的红螺下了飞机坐上出租车才发现,其实比北京也冷不了多少。

公务还算处理的顺利,其实凭借李红螺的智商和工作能力,职场上基本没有什么她处理不好的事情。红螺看了看表,刚过中午,于是叫了辆出租车,想去商业街看看有什么可以买给家人的。

开出租的司机是个话唠,还有一颗八卦的心。先是夸李红螺漂亮,又问李红螺是哪里人,到沈阳来干什么事。李红螺有心逗逗他,就用黑龙江话告诉她,自己是齐齐哈尔边上的富裕县的,来这边跟着老板送货,活儿干完了,就去看看大商场。县城里没什么东西,这有机会了,上大城市转转。

司机一听,问李红螺一个月挣多少钱。李红螺告诉她,自己一个月挣两千块钱。说完这话李红螺心里暗想,自己月薪是两千刀,这么说也不算骗人了。司机得意的劝李红螺,让她到沈阳开出租,租个房子月租金也就700-800,然后两口子都开出租倒班儿,一个月能挣好几千块。

李红螺告诉他,自己的愿望就是能攒点钱,去北京看看天安门,看看毛主席。出租车司机则劝她说:“去北京干吗啊,沈阳跟北京一样,都是大城市,都一样。”

李红螺不知道这话茬该如何继续了,也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了。这时候到了一个大十字路口,司机介绍说这是兴隆大街,红螺看到了一片复古的房子便问这是哪里,司机师傅告诉红螺,这是沈阳故宫啊,就是过去满族的发源地,盛京。李红螺说:“你就停这吧,车费给你,不用找钱了,谢谢你的建议!”

到了门口售票处,李红螺一看价目表:“我去!60!”旁边还有人问李红螺:“要导游吗?”李红螺把脸凑到售票小窗口:“北京故宫才40,您这儿怎么这么贵?”

售票人员瞥了一眼李红螺:“你买票不?!”“买!一张。”

冬天的东北干冷,又非工作日,沈阳故宫显得格外冷清。

李红螺独自一人,漫无目的的瞎溜达。先过了大清门,又到了十王亭。红螺围着那个平房转圈看,心想这还不如天坛呢这房子。其东侧五亭由北往南依次为左翼王亭、镶黄旗亭、正白旗亭、镶白旗亭、正蓝旗亭,西侧五亭依次为右翼王亭、正黄旗亭、正红旗亭、镶红旗亭、镶蓝旗亭。是就清初八旗各旗主和贝勒、大臣们议政及处理政务的地方啊,还真是简朴呢。

红螺的外祖母家是满族,老姓章佳氏,往上倒,应该是正白旗。据说当年宫里总按月发俸禄,有时还会有其他赏赐,文玩字画什么的,不过大多数在文化小革命的时候没了。仅存的一些据说也被母亲,姨妈和舅舅卖掉换零食了。

八旗制度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于明万历二十九年正式创立的,初建时设四旗:黄旗、白旗、红旗、蓝旗。1614年将四旗改为正黄、正白、正红、正蓝,并增设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四旗,合称八旗,统率满、蒙、汉族军队。其中正黄、镶黄和正白旗列为上三旗,上三旗内无王,都归皇帝所亲统.兵是皇帝亲兵,侍卫皇室的成员也从上三旗中选。

所谓:满不点元,汉不选妃。李红螺想起现如今的电视剧,大多数是胡编乱造,汉人的血统是不可能选进宫做妃子的,真是可笑。

一边溜达一边心里捉摸着,“这六十块钱花的真冤枉,这么个小破地方,比紫禁城差的不是十万八千里,这都什么破房子,小家子气。连个人都没有,除了卖劣质纪念品的小商店,还有俩嗑瓜子聊天的工作人员。不过这里唯一的好处就是清净,貌似今天就自己一个游客,就当是六十块钱包场吧,哎呀被黑了,真心疼。”

李红螺一边心里念叨,一边就走上了一个城墙。“哟,这还一间屋子,这让进不让?也没写着:闲人免进,游客止步什么的。进去看看去”李红螺自己跟那念叨,一方面她是有点心虚,毕竟也没别的游客,黑了吧唧的有点瘆的慌,另一方面,她希望有工作人员听见,好歹告诉她一声儿。但是不进去看看吧,又一想自己花了六十块钱,哪都不看看不是更亏得慌么。

屋子里也没有灯,好像是个什么大殿,里面是身着八旗军服的假人,每个假人后面都有一面同样颜色的旗子。

李红螺从小最怕的就是假人。

小时候李红螺的外祖母家住在白塔寺后面的宫门口胡同,母亲每周末带红螺回外祖母家,都要路过一个白塔寺百货商场。当年李红螺总是做恶梦,梦见白塔寺百货商场玻璃柜里面的假人活了,僵硬着关节一瘸一拐的出来抓李红螺,从此心里落下了阴影,就是害怕假人和假发。以前,有个舅爷爷家的表大爷来北京,表大爷是个谢顶,但是特别有钱,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土豪。表大爷请李红螺带他去西单商场买假发,李红螺看见满柜台的假人头和假发一下子就懵住了。现如今,李红螺独自一人,在这旧日的皇宫里,突然看见了一排没有脸的假人,心里更是毛骨悚然。心想着赶紧走吧,一会儿天黑了,关门了该出不去了,那还不得死这儿啊!

刚转身要走,忽然听见有人说:“你回来了!”

“啊?”李红螺愣了一下,肯定自己听错了,环顾四周,又往门外看了看,这没人压根儿就!

“你回来了,锦哥儿。我知道是你!”

“哎哟妈呀!!!!!!闹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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