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095年春天。东京汴梁。
此时正值宋哲宗,绍圣二年,也是哲宗赵煦亲政的第三个年头。
赵煦年少有为,笃行其父神宗在位期间的诸多改良政策,且他生性仁厚恬淡,待民宽宥,不尚刑罚,是以亲政的短短数年间,天下已呈现一片清平祥和之气。
而作为神都的汴京更加是物阜繁盛,人民富足,处处笙歌,随处勾栏,可谓是温柔富贵之乡,花柳繁盛之都。
在汴京东大街里有一条叶儿胡同,胡同的尽头有一家老刘酒肆。这酒肆的门脸虽然不大,却是经营了数十年的买卖。独家的秘方做出的自然是远近闻名的美酒,一条逼仄的叶儿巷终年酒香缭绕,令无数好酒之人流连忘返。
这刘家酒肆生意虽好,老板刘酩却有一桩解不开的心病。
刘酩和妻子冼氏膝下只有一子名唤刘念乔。这刘念乔生得唇红齿白、形容俊美,一家人不免有些溺爱,逐渐便养成了顽劣异常的性情,终日走鸡斗狗惹是生非,虽只有十二三岁却已经结交了一干泼皮无赖,时常在赌档、勾栏中厮混。
刘氏夫妇看在眼中,虽是惶急,却也无计可施,只能徒然叹息。
这一日,刘念乔又要出门去。却被母亲冼氏拦在了门口。
母亲劝他道:“前日那常来沽酒的副尉大人,说你同牛五、朱彪那些人惹事生非,迟早要惹祸上身,我儿安心居家,切不可在出去生事才好!”
刘念乔少年心性,正是不知深浅的年纪,当下便将眉头一挑,嚷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自然有自己的分寸,那副尉大人整日喝得烂醉,胡唚些酒话你也信得?”
言语间更是便推搡着母亲要强行出门。
可冼氏偏偏是惜子心切,拖着刘念乔的手臂不让他出门。不想竟刺啦一声,将他的刚上身的一件青锻小衫的袖子生生扯破了一只。
刘念乔不由的火气,一时间竟被浑劲儿冲昏了头脑,一脚蹬在了冼氏的心窝上,将她踢翻在地,口中兀自骂骂咧咧不停。
正在里间忙活的刘酩闻声出来,见此情形,又惊又怒,平日积累的恚怨顷刻间都爆发了出来,便操起一把烧酒用的木棒冲将过来。
这刘念乔素来是骄横惯了的,早已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虽见父亲疯虎一般冲过来,却并不服软,斗场上的公鸡一般冲着刘酩挥拳瞪眼珠子。
本就被气得三尸神暴跳的刘酩再经他这么一翻挑衅,已经退无可退了,大骂一声“入你娘的,养你倒不如养了猪养了狗!”
一棒子狠狠地落在了刘念乔的太阳穴处。
只听得嘭的一声闷响,刘念乔惊惶的瞪大了眼睛,头上脸上顷刻间便已经鲜血淋漓,他的身体晃了几晃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一旁的冼氏大惊,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痛楚,猛地抢了过去,呼天抢地,心呀肉呀地嚎哭不已。
刘酩咣当一声扔掉了木棒,傻呆呆地立在当场。
刘家的这番动静,早已引来了周遭里的围观之人将刘家酒肆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有好事之人一溜烟爬去报了官人。
不久,便见一个方冠葛衣官家模样的年轻人带着个短衣衫小打扮的随从逶迤而来。待二人一走近,那那葛衣年轻人便将一把黑刀抱在怀里,朗声说道:“某家乃这一地的陪戎校尉童贯,还请让开待我一查究竟!”
众人一见来了官家之人,便纷纷让出一条道来,更有一些胆大的上前添油加醋、如此这般地给童贯描述了一番。
那童贯走到刘念乔的身前,示意随行扯开一味哭泣的冼氏,方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半点气息。
童贯的一张驴脸立刻便沉了下来,恨恨说道:“某家在东大街一带走动这许多年,杀人放火之事还没见过,偏偏被你这烧酒的老儿开了先例!我大宋的律法可饶你不得!”
刘酩夫妇均被他骇了个激灵。
那冼氏哭得更加惨烈了,抱着童贯的一条腿喊冤不止。
童贯好不厌烦,喝令那个叫小胡子的随从将她撕扯开去。
就在几个人拉扯不清的当口,天空中突然刮起了一股莫名的怪风,顷刻间树木狂摆,飞沙遍布烟尘漫天。原本的白日青天已经变得浓云翻滚山雨欲来!
那些围观的闲人无不以为是那暴毙的刘念乔在作祟,吓得大呼小叫抱头鼠窜而去。
童贯却是天生的强横脾性,心中虽是惶恐,仍旧拔出单刀,向着空中一阵乱舞,着了魔症一般。
但见一道刺目的闪电自半空中的乌云里砸了下来,直直地劈向了这方寸小院,随着响彻的一声惊雷,院子正中的一棵杏树拦腰折断,童贯、小伍、刘酩夫妇均被掀翻在地,不省人事。
不知过了多久,童贯悠悠醒来,强忍着头疼,立了起来,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得冷汗淋漓!
只见那原本已经殒命的刘念乔此刻却正立在院中,神情惶惑,左顾右盼,仿佛是个初来乍到的他乡客。
“你究竟是人是鬼?”童贯感觉自己心胆俱裂。
刘念乔瞪视着他,竟也如同见鬼了一般,声嘶力竭地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们……你是谁?我是谁?……”
这时刘酩夫妇也醒转了过来,一见儿子居然活了过来,顿时便忘了惶恐,张着手臂朝他拥了过来。
刘念乔见状大惊,尖叫着四处躲避,唯恐落入了刘酩、冼氏的手中。
你道这是何故?
原来正是舍身救人的沈胜男的一点灵魂自二十一世纪飘落到了此间。正当她要寻觅一处落脚所在时,天空中陡然间风雷大作,电闪如怒,沈胜男不及躲避,便被劈落了尘埃,恰好落在了刘念乔的躯壳里。待他低头打量,方知自己竟然托了个男儿之身,想要挣脱,却已然是来不及了,其内心之惊之惧可想而知。
刘念乔嘶吼了半日,早已是声嘶力竭,烂泥一般瘫坐在地上,仍旧如女子一般抽泣不已。
童贯看在眼里,认定这此子是被刘酩一棍子打成呆傻之人,顿感好生无趣,便招呼着小伍打道而回。
刘念乔死而再生之事,一时间成为市井奇谈,“再生人”一度成为街谈巷议的焦点。更令人称奇的是,这刘念乔再生之后如脱胎换骨一般成了另一个人,再无半点纨绔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