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我的名字是雷达,身份证上是这样写的。我猜我大姨夫在我出生的时候应该是个善良、有爱心的人,但我从小到大只知道他做了两件好事,一件是跟我大姨妈好上以后,不小心生了我,还有一件就是给我起了一个这么有爱的名字。我的家在东北鞍山,我不知道那有多少雷达,但是一说到雷子,并且是身份证上姓名是雷达的,我敢肯定那只有我。
认识我的人都喊我雷子,这也许因为雷子会爆炸,爆炸时“Bang”的一声很刺激,很走脑子。也可能是他们喜欢听我的一些故事、我的想法,有些挺雷人,也有益脑子。
我最近老是做飙车的梦,挂着倒挡跑高速,刹不住车的原因让我每次都吓醒,浑身是冷汗。这样飙车的梦都有半个多月了,梦里每次用的车不一样,昨晚梦里用得是那辆黄色的、晦气的、差点要我命的兰博基尼。我有些害怕,不知道这是不是预示着要出大事,或者我活不了多久呢。所以我得尽快写点东西给你们分享,不然我死了后,除了几辆破车还有些你们也分不到的钱,我实在不配雷达这个名字。为了我对得起雷达这个名字、为了祈福好人有好报、为了感谢我所有的恩人、为了纪念我的爷爷奶奶、为了给所有的好人呐喊助威,于是我就认认真真写下这些或许对你有价值的东西。如果您有缘读到并且觉得还有点意思,请积极传播,还有,请不要感谢我,因为我是雷子。
该说些什么,该怎么说,我想了很久,虽然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可仔细想来发现大多都是屁话、废话、别人说过的话,做完删节以后,又只剩下不少套话和空话,比如要有爱、要幸福、要放下之类的营养不足的鸡汤,这样的话估计你们不愿意听,谁能长期靠麻药活着呢。另外我还有些道理、思想很想讲给你们听,可是这个年代谁不懂道理、谁不会讲道理,懂道理的人多了,我又算老几?还是一起看看我的故事吧。
我的生日是三月五日,这是我大姨妈说的;我的生日是三月十五日,这是我大姨夫说的;他们连孩子的生日都记不住,我还能跟他们计较啥,管他们呢,这样也好,一年我能分开过两个生日、能吃两次蛋糕,关键不用他们在一起吵吵了。不过他们都可以确定的是我生日那天早上九点多,太阳高照、万里碧空,突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天降瑞雪,然后我就降生了。
大姨夫、大姨妈都是我的亲人,所以我不愿多说他们,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谁都懂的。他们曾经肯定深爱过,也曾憧憬过美好的未来,这从他们给我起一个这么有诗意的名字可以看得出来,据说有达四聪之意,我没有具体考证。我的爷爷姓雷,据我爷爷说,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和雷锋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是一家人,这个问题我也一直还没来得及考证。我爷爷是解放军时期的老干部,我爷我奶有四个儿子三个女儿,也就是我的三个伯父和三个姑姑、还有我大姨夫,他们都在政府机关工作。在我童年的时候,我爷爷就不想再认我爸这个儿子了,但我爷爷一直要我这个孙子。我姥姥家有四个女儿三个儿子,也就是我的三个舅舅三个小姨,他们一直认我大姨妈,所以也一直认我。据我大姨妈和大姨夫说,他们为了追求各自的幸福在我三岁的时候愉快地离婚了。离婚后都不愿意带我这个拖油瓶,至于他们是否曾经嫌弃过我或者虐待过我,我是不记得了。也许因为二姨是菩萨心肠,也许是因为二姨信佛的原因,反正是我二姨实在看不下去了,就把我当她自己孩子养了,我到二姨家的时候我的弟弟大生子刚出生不久。为什么让我叫二姨,那会我还不清楚,肯定是二姨教我的,他们其实是偏心的,让我弟弟大生子喊妈妈、喊爸爸,却让我喊二姨和二姨夫。那会他们告诉我说,我的爸爸妈妈他们都很忙,我只是暂时住在二姨家陪大生子玩。唉,管他呢,大人的世界我还不懂,我整天玩得很快乐,哪有时间考虑那些呢。
如果说我是喝二姨的奶长大的,那是靠谱的。据我二姨说,我四岁的时候还和大生子抢奶喝,可能是从没喝过那人间美味的原因,贪嘴、喝得太猛,用时不到一个月,大生子和我就再也没有喝上二姨的奶。肯定和这有原因,我对我弟弟大生子一直有很深的愧疚感,他现在都比我矮半头。我的智商还可以,身体发育的也很好,这些肯定都和我喝了那一个月的奶有关系。也正是因为喝了那一个月的奶后,我开窍了,因为四岁后的事情我都能记得;也是因为那一个月,二姨的身体打那以后就一直不是很好。
二姨对我照顾得很好,当然这是想对于我二姨夫来说,当然这是也是相对于我大姨夫和大姨妈来说的,当然这也是对于我们那些伯父、伯母、姑估、姑父、姨、姨夫、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舅舅、舅妈等等来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很容易理解,可是残酷的现实是二姨家最穷,那四五岁年龄的我是理解不了为什么越是穷人越有同情心,越是穷人越有爱。后来年纪大、有钱了,我知道什么是为富不仁。虽然二姨家经济上有点为难,但在二姨爱的滋润下我茁壮成长,活的非常好,到现在没得过病、没吃过药。在那个如歌的岁月,我愉快地生存着,偶尔我大姨妈、大姨夫会分别来看我,“偶尔”指的是一年有那么一次或者两次,每次见到他们我都会很兴奋、亲切,具体来说是见到他们给我买的那些吃的、穿的、玩的后我都会很兴奋。我有件事情很奇怪,他们只给我自己买穿的和玩的,而很少给大生子买,也许我把他们当成大生子的亲戚了,他们确实是大生子的亲戚。
关于妈妈爸爸的问题是童年唯一困扰我一段时间的问题,其他的小朋友都和爸妈住一起,只有我住在二姨家,二姨曾多次耐心地或复杂或者简单的解释,总的意思是说我妈我爸都很忙,要我好好吃饭,长个大个给他们一个惊喜。于是我每天玩的不亦乐乎,吃饭很用功,发育的也很快,我想长个大个给他们一个大惊喜,他们就会带我回去住了,我也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和自己的爸妈住在一起了。除了这一点,我的童年是无瑕的,想象一下一个孩子不用报班学习琴棋书画、斧钺钩叉,这是多么伟大、多么自由、多么有价值的童年。我随性地、快乐地成长着,可就在六岁的时候,二姨家,就是我家出了些故障。我二姨夫出车祸没了,事故的现场据说很惨,但是我只看见二姨夫整洁、安静的躺着,我对二姨夫印象很深,这件事我很不愿提到,我搞不清是不是因为我的到来给二姨家带来了厄运,二姨夫离开的阴影笼罩在我心头很久的时间,我也没有思考出答案。二姨夫走了的那段时间,二姨整个人崩溃了,要命的是在她崩溃的同时还必须照顾大生子和我,她因此落下了严重的神经衰弱和抑郁的症状,直到我和大生子都结婚后,她的失眠症才慢慢消失。二姨遇到这么严重的麻烦,我的爸妈也不来把我接走,对他们本来还有些的好印象、好期望就彻底消失了。二姨的情绪和状况无意中的影响到了我的幸福童年,或者我的童年无形中给二姨带来了影响,五岁以后的日子,有那么一段时间,过得明显不如以前。
我住的小区有一半的家属院建设的好些,一半的家属院建设的差些,大人们说是富人区和穷人区,或者说是干部区和职工区。我可不那么看,我只觉得那些好楼上的孩子们的衣服和玩具比我们好、比我们多,我们这边的家属院也有自己的优点,我们孩子人数多。我是在那群孩子里面玩具最多的,这方面的自豪感有很多人的功劳,比如舅舅、姑估、伯父、我姨等,但功劳最大的应该是我爸爸、我爸爸的女人、我妈妈、还有我妈妈的男人、我的爷爷、我的奶奶。我一直很喜欢我爷爷和奶奶,他们经常把我接到他们家里去,爷爷有个两层的房子,每个房间都很大,还有阿姨专门给爷爷奶奶做饭。有一次爷爷带我去BJ见了毛主席爷爷,并严肃认真地告诉我说,“毛爷爷说过‘一个人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爷爷有时会自言自语的给我说一些话,比如“你爸爸这个混账的责任在我,这个世道变了,爷爷越来越看不懂了,爷爷不指望你当英雄,但你得答应爷爷,一定不能做坏事。”
“首长,保证完成任务。”我学着电视里当兵的样子给爷爷敬礼,惹得爷爷和奶奶都哈哈大笑。我更喜欢听爷爷给我讲雷锋的故事,讲他过去打仗的事情,听着听着,仿佛我就是爷爷一样的英雄。爷爷给我买了黄书包、军帽、黄军装,我很喜欢它们,我一直保持背黄书包的习惯。
二姨因为二姨夫的离开更信佛了,她每天念无量寿佛,每天念到晚上很晚,有时候夜里我起来尿尿能看见二姨还在那念经。我不知道什么是佛,什么是劫,二姨说拜佛能报平安、佛法无边,有时也会让我跪在佛祖面前,大生子和我会跟着我二姨装腔作势的喊“阿弥托福”。二姨常给我们说,任何事都有因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要做坏事。我很是迷惑,二姨夫没有做什么坏事,二姨还一直拜佛祈福,为什么还出车祸了,可是我不敢问二姨,因为我一提二姨夫她就会留眼泪。
二姨没有时间管我们了,不能说是不管,是没有足够的精力来照顾我们,她的状态自己照顾好自己都有困难,我们更不懂得照顾二姨。我带着大生子、白水、十三、小翠等很多小伙伴,每天疯了似的在小区里耍。小孩子永远爱跟大孩子玩,大孩子永远爱欺负小孩子玩。有些职工区的孩子不但欺负我,有的还羞辱我,真正羞辱我的那些孩子是那些真正没有家教的人,后来才明白这是不能怪他们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真正帮助我的那些是真正有家教的孩子,这也是我后来才弄懂的。在所有小孩子中,经过反复斟酌,我选择了小堂子当我们的老大。小堂子住在干部区,他很欣赏我,因为我个头大、胆大、心眼少。小堂子的爸妈也很喜欢我,他们像对待小堂子一样对待我,他的家人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从童年开始我们就开始慢慢成为一家人了。
我的玩具是最多的,所以我在小伙伴里面是很有优越感。小堂子不带我们玩的时候,正应了那句“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我就是孩子王,给他们发号施令,当孩子王的感觉是很爽的,觉得自己是个大干部。当孩子王我也是有原则的,我谨记我二姨的话、我爷爷的话,不能做坏事,也不能欺负别人。我比大生子高小半头,小堂子比我高小半头,雷子的称呼应该是他们带着喊起来的。有小堂子罩着我们很安全,但小堂子也不能一直陪着我们,他也喜欢和比他大的孩子玩,这样大生子和我经常会落单,被一群坏孩子堵住。坏孩子们就是那些会戏弄我们、会抢我的玩具、还会揍我们的孩子,我会感到害怕、恐惧、喘不过气来,童年的一些关于人性坏的记忆就在那段光阴产生的。
有一个下午,大生子和我带着几个小朋友在小区楼下踢足球,到了放学时间,我们的天敌出现了,大生子和我都有点紧张,这次那几个坏小子没有抢我们的球,而是围成一圈看我们踢球,我们不知道应该踢还是不踢,可是我们刚玩了一会,不踢的话我们不甘心,他们围绕一圈交头接耳,用狡狯而残忍的目光耍猴似的盯着我们,正在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个个头最大的叫乐一的,冲我嚷,
“雷子,你有爸爸妈妈吗?”
一时非常的安静,小朋友们都非常惊奇的看着我,小孩子居然没有爸爸妈妈这件事太奇怪了,太离奇了,简直不可能。他们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我想要反驳,可是却想不到如何解释,我攥紧拳头,大喊,
“我有爸爸妈妈。”
“那你家在哪?”乐一问道。
“我家在我二姨家。”我回答道。
“哈哈,没有家,没有爸,没有妈,小野种。”乐一带头起哄,他们更是肆无忌惮的哄堂大笑,鼓掌喝彩。
因为听到了“没有妈”还有“小野种”这两个词,也因为长期被爸妈说话不算数的不满,还是什么原因,突然我愤怒的小宇宙爆发了,我没有搞清楚哪来的那么大的勇气,摸起地上的一块砖头直接把那小子拍到在地,头上的血呼呼的流,所有的小朋友都吓傻了,我也傻掉了。
二姨为了那一砖头受了很多委屈,给人家赔钱、赔了不是,是后来我大舅告诉我的。当天二姨很晚才回家,大生子一直都没敢睡觉,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多二姨回来。二姨什么都没说,盯着我俩很长一段时间,我多么希望二姨打我一顿,可是她一直没有打,最后“孩子,你们睡觉去吧。”
我抱着二姨的腿,我不知咋的,边哭边嚷嚷,“妈,你打我吧,我错了。”
“哎,孩子不哭,妈不怪你。”二姨应着,我看见她眼里含着泪花,而我咯咯地笑出了声,因为我有了妈。
在那一战成名后,我的二姨没有了,我有了个妈,因为二姨就成了我的妈。那一战成名后我就有了大姨妈,那是我的亲妈,我二姨排行老二,我亲妈排行老大,所以我得称呼她为大姨妈。那年纪我不懂什么是大姨妈,我妈说,每个月我大姨妈都会按时出血,给我钱,当经常不准时,让人焦心。据说大姨夫更不靠谱,有时候半年才放一次血,拖欠我的生命钱。到了我高中毕业,大姨妈和大姨夫就再也没有了,那是年纪大了绝经了吧。那一战成名后,我的大姨夫、大姨妈比原来看我的次数多了些,我去我爷爷奶奶家的次数也多了些。
也就在那一战成名后,成就了我,更成就了小堂子,因为大生子和我是小堂子的跟班,小堂子成了我们那片小区孩子们的老大。在我上小学以前,我们小区里面无论是比我们大还是比我们小的,都围绕小堂子和我转,他们有好吃的东西都会拿给我吃,有小人书,玩具也拿着给我们完,我们很是享受那段岁月,大生子和我从此过上了得更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
我敢发誓,小堂子和我从没有做出欺负小朋友的事情,因为我知道被欺负的滋味很不好受。小朋友围绕着我们玩,是因为我们的想象力丰富,我们看了动画片以后,让不同的孩子再表演一边,还会使用不同的道具,我们都会做一些让他们晚上做梦都能乐醒的游戏。十三就是非常喜欢模仿唐老鸭的声音,模仿的程度简直是没得治了,多少年后我遇到他,他说动画片《熊没出》上的二熊就是他给配的音。
好景不长,有次我在小堂子家里玩,小堂子的爸爸发现家里多了些本不是他的玩具,可能早有耳闻小堂子当老大的事情,或者有人告密,他发怒了,从来没有见过小堂子的爸爸发怒,这是第一次见军人发怒的样子,真不像电视里的军人。小堂子的爸爸是个军人,叫李德富,退伍前是个团级干部,小堂子的爷爷给起这个名字的原因是“德润身,富润屋”,后来听念老师讲我才懂得真正的涵义。小堂子的爸爸像个军人一样呵斥我们,让小堂子和我站好军姿,保持立正军姿俩小时,刚开始站的时候我们还觉得挺好玩,可俩小时他都在板着脸,一直在给我们讲道理,没有停下过,让我们认真反思被别人欺负时候的感觉。俩小时后,我们浑身都出了汗、身体不停的发抖,军人可真没有那么容易。通过这一站我又多了个爸爸和妈妈;通过这一站,我记住李爸教给我的第一个人生道理,做事情一定要想想别人是怎么想的、怎么感受的,后来才知道这个叫换位思考,用王雨菲的话说叫做“同理心”。
童年的时候,每一年还有一件让我欢喜让我忧的事情,爷爷在每年春节的组织一次家庭聚会,所有的家人都会到爷爷家,大爷、大娘、姑估、姑父、堂哥、堂弟、堂妹、堂姐、表哥、表弟、表妹、表姐,有的时候还有我爷爷的弟弟、妹妹及家里的亲人。让我欢乐的是家庭聚会有很多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爷爷奶奶还会给我买新衣服、给我压岁钱,还能和那么多兄弟姐妹一起在疯玩。让我觉得不爽的是,每年都会有节目表演,唱歌、舞蹈、武术、还是画画这些大人们眼里高大上并不断鼓掌欢呼的东西,我都不会,也没有啥表演。这还不是重点,更让人恼火的是那些大人们会逮着我问这问那,还会指着我窃窃私语,唉,亲人们也有不懂礼貌的时候,我或许明白了爷爷有时自言自语说都是自己错的原因了。
在我愉快的童年里,有那么多的小伙伴、那么多玩具、整天的疯耍,那么多关心我的人,我妈、我大姨妈、大姨妈的男人、我大姨夫、大姨夫的女人、李爸、李妈、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