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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叔到用时方恨少

“四叔,你快跑!”我打进院就开始喊,四叔却端坐在堂前,端着茶碗,云淡风轻。明明才大我三岁,却沉稳的像个大人。放下茶碗,他抿了抿薄唇,淡淡开口:“又出什么事了,怎么我又要跑?”我羞涩的拽了拽自己的衣角:“人家把后院爷爷种的花拔光了,然后爷爷问起来是谁干的,我就说······我就说······”“你就说是我干的?”我又羞涩的点点头。四叔满脸黑线,不禁扶额,无奈的看了看我说:“这次难道不该轮到你二叔了么?”我红了红脸:“我昨天尿床了,我赖给二叔,可是没有人信。”

我一共有四个小叔叔,四叔对我最好,大叔叔总是冷冷的,不爱和我玩,但他的武功很好。三叔经常教我写字,写我的名字闻人明月,写他的名字郑有策,可他不知道,我练习最勤奋的是四叔的名字,楚无良。

我没有兄弟姐妹,所以爷爷最宠我。大家都对他恭恭敬敬的,称他为皇上,只有我敢往他那身明晃晃的金黄色龙纹大袍上画母猪和小鸟。

我没有父亲,听说是当年战死沙场了,而母亲也在生我时难产死了。我本人倒没什么感觉,可能就是因为他们说的,我脑子有些迟钝的原因吧,但爷爷这么多年最大的心病就是除了我父亲这一个儿子以外,再无所出。

我最讨厌那些整天跟在我身后喊我“小公主小公主”却又管不住我的下人们,小公主?他们才是猪呢。

我的四个叔叔是爷爷招进来陪我玩的,每个人都有一个一样的名字,叫驸马。

大叔叔沈寒阳是京城里名望最大的沈家的小公子,武功高强,相貌堂堂。二叔陈北斗是我母亲很远很远的远房亲戚,年方十六,长相明朗,平时在锦衣卫当职。三叔是京城第二世家的独子,学得一手经商手段,写得一手好字,面若三月桃花。而四叔,没有什么庞大的家族背景,听说是宫里好心收留的他,具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但四叔琴棋书画礼仪样样精通,就是他告诉我应该管爷爷叫皇爷爷,我才不听。四叔的长相,要怎么说呢,像天上的明月,光洁姣好,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像星辰一样。

我确实是脑子很迟钝的人,十六岁才真正明白驸马是什么意思,才明白几个小叔叔对于我来说有什么样的意义。于是我不在叫他们叔叔,而是直呼姓名,他们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待我,见了面礼数一个都不少。我也终于有了一颗少女的心,纯净而羞涩。

虽说我脑子笨,但我也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十七岁那年,我偷偷跑去皇爷爷的秘密的后花园赏花,抬头间只见梨花树下还站着个翩翩少年,白衣束发,貌似谪仙,举手投足间美的令人惊心,只那一瞬,心跳就与平时不一样。我记住了他的样子,却不敢上前打破那画卷一样的场面,只呆愣的一直盯着,好久回过神,在看那梨树下,那还有少年的身影。只雪白的梨花掉落一地,像少年的白色衣袂。

我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十七岁,已经明眸皓齿,玲珑有致,将来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女。

自古英雄爱美女,我觉得那个白衣少年也不会例外,于是我四处打听他,皇爷爷老糊涂了,就算曾经接见过,也不记得了,打听宫里的人,都说没见过。我便不得不怀疑他真的是天上的神仙。直到那一天。

很久不曾练过琴,也很久不曾去过四叔楚无良的院落,于是心下打算找他练练琴。一进院,便瞧见他与另一位谪仙似得男子共坐饮茶,楚无良告诉我,男子名唤温如玉,是他近些日子交的朋友,是一位包治百病的大夫。我盯着温如玉的脸颊,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他。彼时,我已过了十八岁生日。

因为温如玉暂时住在楚无良的院子里,我便经常打扮好自己,领了丫鬟,提着吃食借口练琴去楚无良的院子里,一留就是一下午,练琴是借口,实则是想多一点与温如玉的相处。

终于有一天,我送了一个鸳鸯荷包给温如玉表明我的心意,他收下了,并对我一笑。我高兴极了,赏了丫鬟一袋银两。自那以后,我每天都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独自绕到后花园的小凉亭里,与温如玉约会,偶尔被几位叔叔撞见,也不理睬。只大叔叔总是偷偷地告诉我,说我应该远离温如玉,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温如玉好像可以自由出入宫门,有时候会带回些好玩的小东西给我,陪我待上一下午,每每这样,我都要欢喜好久。有一次,他站在梨花树下,背着剑,用手摸了摸我的脸,轻轻的说:“明月,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完成我的家族使命,我希望不管以后我会做什么,你都可以原谅我。”我只知道自己有些难过,而温如玉负剑而去,不曾回头。

我十九岁那一天,温如玉整整走了一年,一年时间里,我常常思念他,偶尔陪爷爷下棋,看到满树的梨花还要走神很久。

几位叔叔似乎繁忙了许多,有时候十几天也见不到一个人,我越发孤单,越发想念那个翩翩少年温如玉。

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与温如玉再见面是那样的方式。

彼时我正与爷爷在御花园下棋,侍卫频频来报,说敌国入侵,从边疆终于打到了皇城,爷爷年事过高,棋子频频落错,手抖得不能自己,我知道,国危矣。

敌人来势凶猛,群臣大将无人再敢挂帅出征,我命人扶爷爷回宫,独自披盔戴甲,领兵出战,彼时敌军已过护城河。我骑马走在最前面,当我看到敌军首领时,撇下十万大军,落荒而逃。是他啊,他回来了,不再是白衣胜雪的少年郎,而是铁骨铮铮的敌军首领。

我怕与他交手,我怕以这种方式相见,即使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

只因为他是温如玉啊。

我逃回了宫,太监正用尖细的声音宣布皇帝驾崩仙游,我的天彻底塌了。

十万大军终是没抵住强攻,敌军破城而入。我换了衣裳,红衣似血,立于大殿之上,看着温如玉一步一步走近我,我轻声交待身边侍臣,决不投降。

他终于走到我面前,面容坚毅。我看着面前的人,手上沾满鲜血,不再与梨树下的温润少年重合。他说:“我回来了。”我更希望他不再回来。

我忽的想起下人们曾背地里说过,我出生那年,爷爷因大夫接生失误害死了我娘,一气之下诛其九族,只留下一不成年的男娃,如今想来,就是今时今日的温如玉啊。

我举起匕首狠狠刺进心脏的位置,我的心从此不再为温如玉跳动。

温如玉,我以为你会看在咱们的情面上,饶过我,但是你没有。

温如玉,你说希望我能原谅你。

温如玉,亏我还那么爱你。

----------------------------------尾声---------------------------------

时元年满月,南孚国将领温如玉带兵攻下明月国,明月国皇帝闻人鸿策驾崩仙游,其后,明月公主带领宫内旧臣持匕首自刎,血流成河,终是未降于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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