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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离别最是折磨人

在我自能感受这个世界以来,我从来没有思考过任何生命与人生的问题,我的世界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染上什么色就变成什么色,遇见什么人就生成什么样的风景,那也是我仅有的人生里,最轻松与快乐的时代,经历过失去至亲、至爱以及梦想,那一张白纸也随之幻灭了,当所有的美好都抛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不得不去想,这样的人生到底是什么?生命莫非就是这般痛苦吗?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是痛苦的,我明明有一百个理由来证明生命很苦,可我,还是依然活在这世上,我苦,却依然舍不得离去,我想,我的执着,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了遇上一个告诉我生命意义的人。

我无言的沉默,我知道你会懂,我心里的声音,我相信你也会听到的,你知道,我的生命因你而存在的,你不会就此离我而去,你此刻是可以感受到我的存在的,对吗?当你醒来,我必是你第一个看见的人,当你看见我红肿的双眼,请不要伤心,我这是开心,我好久没有这样的心情了,仿佛每一秒都值得了期待。

那个宁静的夜里,我执意留在老俞的病房,等待老俞的醒来,医生们只好允许我跟老俞住同一个病房了,大川与小川因出事以来一直在医院陪伴,如今,我俩已无大事,他们便放心回家休息了。他们也是极好之人,与我和老俞无半点血缘关系,却能如此真心相助,也是异常的难得,当然,他们也是与我一样,平日里受过老俞不少帮助,所以,他们的这份心与我的这份心是一样的,都只愿老俞好人一生好报。

我不记得那个夜里到底有多安静,静到吊滴上的滴落声都像雨打窗台般明朗,我的腿,老俞的胃,此刻都在汲取着重生的力量,我静静地听着,不敢有半刻的睡意,生怕在睡去之后,老俞在疼痛中醒来,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眼睛直视着仪器上跳动的波浪线,只有当它们继续跳动,我的心才能真正踏实,我从未见过老俞这样沉静的安睡,即使带着呼吸机,我也能清楚听到他的呼吸声,他那副老到掉牙的眼镜,在这次事故中竟然还能完好无损,也是蛮难得,这静止的物是否也跟人一样,产生了感情,便不愿分离了?微暗的灯光下,老俞的五官显得格外的分明,那一刻,我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的女儿,我与她虽从未谋面,但却因老俞的关系,想到她就会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如果,此刻,她得知老俞受如此重伤,是否会责备于我,是否会像我一样,急切等待老俞的醒来?她想必也像老俞一样,是个极善良的人,不知她是否会怨恨老俞,这些年没在她身边陪伴……..她如果没有病痛,是否会一直陪伴在老俞身边?这可怜的父女,到底还要遭多少罪,生而不能见,她比我更是可怜。

“老俞,等你好了,我陪你去北京看你女儿,好不好?”我静静地问着他,我相信,他会听到我的话,我的声音他是熟悉的,或许,他听着才不会孤独,在这被痛折磨的夜里,愿我的声音能给你带来安慰。

“老俞,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我觉得你很烦,比我父亲还烦,你总是逼着我看书,有时候,我心里很郁闷,只想静静地什么都不想,可你却不会放过我,我一天不读书,你就无论多晚都会陪我读完为止,你特烦,可是……..我却习惯上了你这种烦,没有你,一切都会没有意义……..老俞,这些年,谢谢你,如果,你同意的话,以后,换我来照顾你,好吗……..”

很不习惯,当我一个人说着如此多话的时候,老俞却没有回我一句,原来“烦人”比“无言”要如此美好。

“老俞,有时候,我也觉得你很傻,你为什么总是为我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而总是忽略你自己呢……..其实,你知道吗?有你在我身边,我从来没有担心过未来会是怎么样,有你在,就是踏实……..”

我的泪是止不住的,越是回想,我与他的点点滴滴,越是往下流,我仍记得,在我们刚相处那段时间里,老俞是很小心翼翼地,他生怕说错一句话,就会加重我的伤心,那时,我像极了一个“虽生犹死”的人,每日把悲伤写在脸上,工地上的人见我尚还年小,倒没说什么,但都不敢靠近我,仿佛我的身上贴着“生人勿近”,众人的“隔离”使我心里的伤不免又添了几分,也只有你,愿意接近我,你说“是我当初留下了你,就要对你负责”。这几年,你真的就这样做了,你待我像待亲人一样,你的关怀最终融化了我心里的伤,你发现了吗?我的脸渐渐有了微笑,不再整日愁眉苦脸,这一切,只因有你,你知道吗?其实我还很希望,能为你分担什么?可我知道,你跟我不一样,你的伤只会自己藏在心里,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嘴角已经好几年没有扬起过微笑了……..原来,我们的回忆都是这样的苦,好难得遇见了你,我却留下了都是苦的回忆……..等你醒了,我只愿我带给你的回忆,是当你回忆起来,能微微扬起嘴角的。

然而,直到天开始泛亮,老俞依旧没有醒过来,我越是等待,心越是担忧,最终,我还是惊谎按下了床头的呼叫灯,不到两分钟,护士就打开了这病房的门。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护士姑娘亲切地问我。

“不是我,是他,现在还不醒!”我惊慌说道。

“我看看。”她检查了连接老俞身体的各种仪器,拨弄了下老俞的眼睛,然后温柔的说道:“他的生命迹象都正常,还没醒应该是麻醉药效还没过,放心吧,没事的。”

“嗯。”我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来,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腿。”她说着小心翼翼地轻捏我腿,而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完全感觉不到她的手放在我的腿上。

“没事的。”她的思绪仿佛停了几秒,然后跟我说道:“好好配合治疗就会没事的,别担心啊。”

“嗯。“我努力不让眼泪往下来。直到看着她离开,眼角里的泪水才滑了出来,不为我的痛,只因她如此温柔的相待。

当天完全亮时,大川带着熬好的粥又出现在了病房里,当得知老俞彻夜未醒,马上去叫了医生来看,医生看了半会,也是跟护士姑娘一样的解释,然后便又匆匆离去了,这匆匆的一看,似乎也让大川的心定了下来,便催促我赶紧把早餐给吃了,在我尚未听吃完时,大川已被一通电话叫走。

白天与黑夜终究不同,同样的地方,同样的人,白天却会给人多一份安心。窗外阳光开始明媚,光线透过玻璃窗射进房间,仿佛带进一丝丝的温暖,当我正开始享受这阳光的温度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里:“小然,小然,小然……“声音正是从老俞的嘴里发了出来。

惊与喜瞬间涌上我的头上,我努力靠一条腿从床上走了下来,一点一点走向老俞的床边。他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嘴里一直在喊着她女儿的名字。

“老俞,老俞,是我,你听到吗?老俞…….”过了半晌,老俞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通红的血丝,并无半点惊人的迹象。

“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完全没有预兆的泪水此刻流了出来。

“丫头,是你啊。”他的声音从未如此的微弱。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泪水依旧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不对,不对,我明明看着你从二楼摔了下去,怎么……..”他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我没事了,老俞,你别担心,我好好的。“我尽力让他放心。

“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依旧很微弱,呼吸更是急促了。

“我只是摔到了腿,并没有什么事,老俞,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看到他不断加快的呼吸,我的心越是惊恐了。

“摔到了腿?那你的腿……”他欲起身,却无能为力。

“老俞,你别担心我了“,我连忙帮助他再次躺下,”老俞,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恐惧再次涌上我的心头。

“丫头,你听老俞说,如果老俞这次真有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你不会的。医生说了,没事了。”泪水此刻流得更多了。

“丫头,你听老俞把话说完。”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更加急促。

“好。“我忍着痛,安静地靠在他身边。

“在我书桌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一个黑色的小木盒…….“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里面有几大报社与杂志社的投稿方式…….这些年,老俞一直偷偷地把你写的文章发去投稿,有几家…….有几家,已经同意与你建立长期合作关系了……..“我奔腾的泪水更是不受控制了。老俞啊老俞,你就别再担心我了,此刻,请你为自己好好想想好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有多担心。

“如果,如果,老俞真的……你只要继续向他们投稿,就不必担心一个人没有经济来源了…….“

“老俞…….“我总说要回报你的恩,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做,你什么都没有说,却默默做了那么的事,求你,别再让我的良心受尽折磨了,这往后的人,你让我如何面对自己。

“这几年的稿酬,都在盒子里的银行卡里,大概有3万多元,可以保证你生活一段时间了……..“他眼里似乎也有泪水在流出,他的痛,我却不能为他分担半分。

“还有,盒子里还有个本子,是我给女儿每个月打钱过去的存折,你帮我交给大川…….告诉他,如果可以,请他每个月打过去3000元,那是给我女儿的治病钱……..”他越来越暗淡的眼神,直穿我的心里,比刀刺更痛。

“老俞,你会没事的。”我的泪水随心跳加速,越掉越快。

“丫头,你要记住,不管老俞在哪,都会记挂着你,你要好好地活下去……“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急促到让我的心似乎快要窒息。

“你…….你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老俞!老俞!……..“老俞闭上了他的双眼,我像个疯子一样,竭尽我所有力气叫唤着他,可他再也没有理会,他明明就在我的身边,却再不会理会我了。

“怎么了?怎么了?“经过的护士听到我大喊,便进来问个究竟,看了一下连接老俞身上的仪器,便马上去叫医生了。

老俞,再次被急促地推进了手术室。带着我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进了手术室,那一种绝望,比没有过希望还要残忍!他是明明是该带给我希望的人,可他,这次怎么能这样,就这样无情地把希望从我的身边带走!

红灯亮起,闲人不得进,我只能在这冰冷的墙门外,做一个“闲人”,尽管我很想站在他身边,告诉他,不要走,我还在这里,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我期待着灯灭,可也害怕着灯灭,灯灭,若人回,那必然是好事,可是,如若,灯灭,人亦灭,那我倒宁愿这灯永远不要灭!可这灭与亮永远不是由我决定!

我的眼睛只好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灯亮之处,丝毫不敢移走,那鲜血般的红色,让我的心不得不望而生畏,一墙之隔,最怕就是从此天人永隔,走的人,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再见,留下来的人,怎么能不痛其一生。这悲痛的心,时刻都会记着痛恨上天的无情,你已带走了我生命中太多的东西,为什么还把这世上我仅能依靠的一个人也带走,就这样无情地把他带走;痛恨,也因你早已为我想好结局,你已为我与女儿的生活铺好了后路,所以,你走得了无牵挂,走得没有遗憾,你是安心,我却一生不得安宁,即使,我在这茫茫红尘中,仍然能维持生活,但一颗已死的心,是否还有值得停留的余地,可是,我怎么能恨你呢,你本就不是为我而生,你来过我的生命,给我的世界带来了希望,这已经是你给我最好的恩赐了,你给我的照顾与关怀,已是对我莫大的馈赠了,我怎么能恨你,我只能一生不敢忘了你。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在”,是否,从古至今都有像我如此愚蠢之人,当活着的人尚在之时,总想着向他再索取多一点,等到有一天,再没机会索取了,才知道痛彻心扉,恨透当初,不能在他尚存之时,给予他多一份感动!

你在,我若不能还你之恩,你去,请让我尽你之责,今生,我虽愚蠢至极,也知道,你女儿是你在这世上最大的牵挂,这些年,你不问苦累默默坚持,只因,你的女儿仍然需要你,她比我更需要你,而你却因身不由已的原因,不得不背井离乡,思念亲人而不得见之,所以,你待我如此般好,我知,是因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女儿,以解你的相思之愁,你放心,如若,你真的就此离去,我会用尽最大的能力,替你照顾你的女儿,替你赚取她的医药费用,我也会告诉她,她有一个非常好的父亲,他为了你用他的血汗在赚钱,虽然,他不能在你身边陪伴,但他对你的爱从未少过,他受尽多少苦难都是因为你,夜里,他总是非常非常地想你,想到夜不眠,想到一个人悄悄眼泛泪光..........老俞,她若一天还在,我就一天替你尽责,我会像你教导我一样,教导她要做一个善良的人,做一个爱学习的人,做一个积极生活的人,我会与她一起对抗病魔,尽我最大的能力让她活动下支,我会告诉她,她的生命是你给的,不是她自己的,她有义务延续下去,就像我对我父亲的承诺一样,还有,我也会完成对你的承诺,努力考到师范大学,做一个真正的老师,像你一样教书育人,在我仅有余生时,替你完成你的心愿,活着时,我不能让你骄傲,离去后,我更不能让你失望!

此生,我最大的愚昧就在于经历过那么多失去后,仍不懂得何为珍惜,仍要一次次在最爱的人离去时懊悔莫及,我不怪天不怪地,一切只怪自己,我总认为身边的人都要为我付出多少才是爱我,而我自己对他的付出却是少之又少,所以,无论是他离去还是我离去,我都只能得到遗憾!

在心痛着责备自己时,我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不适,我在努力抗拒着,我誓要等到亲眼看到老俞的结果,然而,意志再强也得遵循身体的自然规律,更何况我的意志是如何的薄弱,我怎能抵抗这已累不成样的身体,它在我渐渐昏黑的视线中轰然倒下,我的世界再次进入黑白,可怜的是,我的精神尚还清晰,虽然我的身体已无力支撑,无边散发的思绪像是梦境,却又仿佛如此真实,这样多好!这样多好!我的躯体虽只能躺在苍白的床单上,但我灵魂依旧与老俞同在,她会一直陪伴着他,直到最后一刻的到来。

“你这傻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就在我的灵魂在自由飘荡着时,父亲出现了。

“父亲,你怎么在这里?”我疑惑地问着,心里难受又再度浮现,眼里不禁又充满了泪光。

“别哭,傻孩子,父亲是来告诉你,不要伤心的。”父亲的目光依旧慈祥。

“可是,父亲........你们一个个都离我而去了,我怎么能不伤心呢。”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傻孩子,父亲没有离你而去,父亲一直在你的生命里,只是,你看不见我了而已。”他用坚定的语气告诉我。

“父亲,这样很难受。”我像个孩子一样,大声抽啜起来“好多事,我都想告诉你,可是........无论我说什么,你都再听不到了........”

“傻孩子,我这不是听到了吗?孩子,你要明白,人长大了就要离开父母了,没有父母是陪孩子一辈子的........而且,当你长得越大,你会越不需要父母,父亲也早晚会离开你的........”

“我知道,父亲,但我就是接受不了你这么早就走了,我还想........还想多陪陪父亲!”

“傻孩子,你已经陪了父亲很长时间了,够了,现在,有人比我更需要你的陪伴,别伤心了,孩子,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过得好,父亲才能安心“

“父亲!”

“孩子,听父亲的话,好好地活着,你现在已经是大人了,有了自己的责任与承诺,那就要尽力去做到,父亲虽然不能在你身边陪你,但父亲没有离开过你,父亲始终在你的生命里,在你心里,所以,想到父亲的时候,不必再难过了,父亲不希望带给你的,只剩下了伤心,明白吗。”

“谢谢你,父亲,谢谢你!”

没有孩子是不需要父亲的,可是没有父亲会陪孩子一生,他有他自己的人生,他负责把我带到了这世上,已是尽了他该有的责任,至于我的人生该怎么走,这并非他能控制,他何时会离开,也非他自己能掌握,他若他能陪我终老,是我之幸,若不能,他也并无亏欠我什么,我又何苦让我跟他的回忆只剩下了悲伤,这既让活着的人痛苦,又让离去的人不得安宁,我又何苦这样做!

父亲,你安心吧,我以后的生活你不必再操心了,你这一生已尽了一个父亲的责任,时间长短已无所谓了,你该给我的父爱足够温暖我这一生了。

恩,是报不完的,因为拥有时我总是没想过要报恩这件事,只有当我失去,我才明白到我欠了多少债,我欠你的,我欠老俞的,都是我这辈子的遗憾!你走时,我以年幼为借口,好让自己少受点良心的折磨,而对于老俞,我再不能找这样的借口了,我欠他的,不止是恩,还有他的那份心!父亲,有时候,我会相信,老俞是你安排在我的身边的,这样,我就能多感受一分你的存在,尽管事实并非如此,我也宁愿这样相信,所以,我错了,从开始就错了,我错在把他当成了你,我以为我对他所有的感情,都是因为我把他当成了你,我贪婪地享受着他的付出,他的关怀,我误以为那是理所当然的,我享受了太多,却忘了去回报,我错了,父亲!

谁都不是你,你也不会是谁,你们是根本不一样的,我对你们的感情又怎能完全一样的呢,这一刻,我的痛不仅是因遗憾,也因爱的失去,爱,在离别时,永远不会骗人,痛,恨,莫过于,还没感受完这份爱就要失去,这种感觉太强烈,已超出了我心所能承受的范围,一旦失去,便会把心掏空。

“我或许会忘记你的样子,但,爱,我永远不会忘记。”有过爱,已是我此生最大的幸运。

我在梦里流淌的泪水清晰地滑过我的脸庞,当我在这湿润的双眼中重回现实时,小川也已是热泪盈眶。

“他怎么样了?”愿她的泪只是为我而流,并非要带给我什么噩耗。

“傻丫头,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怎么样了呢,你放心,俞先生已经过了危险期,但还需要在重症病房观察两天……..他没事了。”

我的泪水像是遇到了一股强大的推力,倾刻尽数落下,他没事了,他已经没事了,我那些预想的结果都不必再去随了,我还可以再次见到他,还可以感受他存在我身边,无需再忍受一次痛极的分离,我还可以在他身边听他的一字一句,我也不必带着愧疚孤苦一生,我欠他的,也终于有机会可以还了,只是,这次,别再傻了,别再等到离别才知道珍惜!感谢你,生命,感谢你把他带了回来,感谢你,让我的世界再次有了希望。

“丫头,别哭了,他都没事了,你还哭。”小川安慰着我。

“带我去看他,好吗?。”我恳求她道。

“不行!这次说什么也不行!“她坚决拒绝了我。

“求你了,小川,带我去,好吗?”我从恳求转成哀求,“只看一眼,一眼,好吗?”

“不行!小丫头,你别这样了,你为什么总是不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医生说了,你腿里面的骨头已经裂开,如果再随便动来动去,你这条腿有可能就废了…….你就算自己不在意,也请你为别人想想……..更何况…….更何况,你的腿若真的废了,那你以后……..你以后……..”她眼里翻滚的泪水终于还是哗哗流了出来。

“就算你不在乎你自己,那你想过没有,你的腿若真的废了……..那以后……..以后若俞先生也不能工作了,你拿什么来养活他,难不成……..难不成,你指望他养你一辈子吗?”她眼里的泪水流得更汹涌了。

小川的话,深深刺痛了我的心,我好不容易才重新等到了老俞的归来,我怎么还是这么任性,还是不懂得为老俞着想,他已身负如此重之伤,我怎么还能期盼着他对我的照顾,我真是愚不可救!我不会再让这一切成为遗憾的,不会再让我的生命对老俞只剩下了亏欠,如若,他真的不能再工作,往后,他的人生就由我来照顾吧!生、老、病、死,都是我要偿还给他的责任,他生,我陪其左右,他病,我为其守候,他老,我理其生活,他死,我替其尽责,从此,若非生死分离,我将不离其左右,任他在哪,我一生相随。

“小丫头,听小川姐姐的话,好好照顾好自己,不仅是为你自己,也是为了俞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他,但是,你也知道,你去了那里,也什么都帮不了他,反而加重自己的腿伤,这样,如果俞先生知道了,他一定会责怪他自己的,别再让他这样了,好吗?”她的声音此刻是很温柔的,没有丝毫的责备之意。

“嗯。”我不能拒绝生命中如此温柔的相待。

她本不是我亲人,却也能处处为我着想,我还有什么拒绝她的理由,更何况,她的话,句句戳中我的心,我不能再让老俞增加任何的负担,我若身负伤痛,担心的人不是我自己,而是他,就像,如若他真的什么闪失,担心的我必然是我!

“丫头,”小川继续温柔地说道:“其实,姐姐有时候很羡慕你,有俞先生这么一个好人守在你身边,他很会疼人,他对你,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不管他是把你当女儿,还是……..他能做到这样,确实已非常人能及,也难怪你对他……如果是姐姐,恐怕都不知道要感动多少回了。”她的嘴角扬起了微笑,眼睛仿佛陷入了沉思,“小丫头,你若真想一直呆在他身边,就别让自己出任何事,好吗?”

“嗯。”

漫漫岁月长河,我真的无法知道,我所爱的人会何时离我而去,想到离别,已是如此之痛,如若,真的离别,痛还能表达什么?如若他真的走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再是我跟老俞。

任它世间千种错弄人,我只求这短暂的生命,能有一人相伴,梦着也好,醒着也罢,他在,才是我生命的所在,如若,上天可怜我,在生命的尽头,让你我在奈何桥再度相逢,哪怕没有交流,今生也再无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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