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霖生挥动折扇,一道白光将结界划开一条口子,二人闪身而入,带着热浪滚滚而来的血腥气瞬间将他们淹没。
灵魂震碎了,头脑炸裂了,易霖生惊恐地望着四周,双腿似灌了铅般沉重,“噗通”一声仰面坐倒。紫聆芸发出一声悚然的惊叫,声音响彻八方。
……
修罗场!
月光惨白,映衬着暗红的血迹,涂抹出一片刺眼的斑驳。无数的尸体一层又一层地铺满了地表,白惨惨的眼珠像要爆出来,死死地盯着夜空,如无数索命的怨魂,死不瞑目!残肢泡在血水里,黏糊糊地不成样子,周围尽是尸山血海!
易霖生的胸腔被掏空了,整个人崩溃到极点!他像一具丧魂失志的傀儡,跌跌撞撞地游走在尸体间,眼睛迅速地扫过死者的面容,又带着更加悲怆的心继续寻找……
他在找紫嫣和清妹——他最在乎的两个人。
紫聆芸一边强忍住不致作呕,一边快速而又极其有序地检查着每一具尸体。所有的人都是一击毙命,身上只留下一条伤口,却深可见骨,而内脏无一例外地全部震碎。
如果说纠察真相的过程让人疑惑,那真相的浮出就让人惊恐。紫聆芸倒吸一口冷气,行凶之人不仅修为极其高强,六界罕有,且精通乐律,擅以灵力驱使乐器,将无形的音波化为有形的白刃,手段残酷,如同修罗!
“紫嫣!”易霖生惊叫着扑了上去,疯了似的摇着她冰冷的躯体,他的声音嘶哑,像是生生从喉咙里扯出来的。他双目赤红,差一点就泪眼滂沱,可他还没到哭的时候,眼下他只能强忍,把那份锥心噬骨的痛狠狠地压抑在心底。
紫聆芸听到他的呼声,身法瞬动闪了过去。“呆子,让我看看!”
手搭上她冰冷的玉腕,像是触摸到深不可测的大海。
这个人还有活气,没错,她似乎还活着!但是……只是似乎。
五识残缺,只能靠一丝不明来由的法力强撑着,以至于魂魄在体内徘徊不散。在五识恢复之前,这个人只能永久沉睡。
听到真相的易霖生怔了怔,喉咙翕动着吐出几个字:“有没有恢复的办法?”
紫聆芸点点头,一字字道:“仙蝶蜕。”
话音刚落,绿丛中发出一阵悉索。
“谁!”紫聆芸喝道,“给我出来!”
一个小小的脑袋怯怯地从树后探出来,眼眸异常清亮,一尘不染的瞳孔如婴儿般天真无邪。她抽了一声,眨巴眨巴眼,突然“哇”地一声咧开嘴,大哭着奔了出来。
“易哥哥!你可算回来啦!……呜呜……呜呜呜……清儿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她一头扎入易霖生兄长般温暖宽广的怀抱,小脸在他胸口蹭来蹭去,月白的衣裳转眼被鼻涕眼泪弄得面目全非。
这可是他花重金在人间购置的好料子啊,还没穿几天呢,就被这小丫头给糟践了,真是暴殄天物啊……要搁在平时,非把他心疼得捶胸顿足不可,可眼下为紫嫣的事他已经快急疯了,哪还顾得上这些鸡毛蒜皮?
见她平安无事,易霖生心里终于落了一块石头,惨白的双唇现出一丝释然的笑,好在,你还活着。
易霖生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中意外存活,她是幸运的。而他却背负着深深的愧疚,这样的时刻,他竟在外面逍遥快活,而没有守在这里保护他的同伴,与他们同生共死。
易霖生把她的脸扳过来正对着自己,“清妹,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紫嫣她——”
岳冬清鼻子一抽一抽地,泪汪汪地抹着眼泪,抽抽噎噎地说:“清儿……清儿本来在房里睡觉,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好多惨叫声,比鬼叫还吓人,还不断有刀子刮破皮肉的声音,呜呜……当时都快吓死了,但清儿担心紫嫣姐姐他们,就跑出去看……结果、结果就看到……”
她说到这里突然接不下去了,“哇”地一声,眼泪鼻涕又洪水般奔涌而出。
“看到什么?”易霖生紧紧盯着她,神经差点就要崩断。
“看到——”岳冬清狠狠在他袖子上摁了一把鼻涕,继续道:“我躲在树后面,看到一个红头发、穿黑衣服的人在吹笛子。那根笛子好白,像雪一样,被他一吹,天上就出现无数白花花的刀子,雨点儿一样落下来,然后遍天都是血,鲜红鲜红的一大片,好可怕……清儿吓得当时就晕过去了……等、等清儿醒过来,才发现大家都已经死了!”
她满面惊恐,像是回忆起此生见过最血腥恐怖的场景。
紫聆芸眉间一耸。
那根笛子……!
岳冬清扑在易霖生怀里哭了一会儿,继续道:“我醒过来的时候,那人还没有走,他把笛子抛在空中,忽然周围亮得像白天。那笛子就像月亮浮在高空,射出来的光耀得清儿连眼都睁不开了。接着……接着我就看见无数亮晶晶的东西从大家身体里飘出来,像是受了牵引,短短的一瞬,就都被那根笛子吸得干干净净。那根笛子突然变得好白,白得刺眼,然后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笛子也逐渐下沉,落回到那人手里……”
她抬头看了看,见易霖生和紫聆芸都屏息凝神,生怕听漏了一个细节。嘴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继续道:“那人把笛子放在手里掂了掂,笑着说:‘吸纳了这许多魂魄之力,玉寒笛功力大增。回去禀报少主,他老人家一定十分欣喜。哈哈,只消假以时日,我妖界便天下无敌,六界中再无人敢与之抗衡,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就这样笑着,一溜烟似的飘走了……清儿不怎么能听懂他说的话,但觉得……那人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在做一件很可怕的事!”
她小小的拳头攥起来,义愤填膺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易霖生与紫聆芸对望一眼,同时眉头一紧。
妖界之宝玉寒笛——纳生魂,奏夺命之音,力量所汲无穷无尽。
紫嫣曾道,上古之力现世,必将危害天下苍生。她卸去瑶琴宫主之职,长年隐遁于碧仙林,正是为了守护混元擎天伞。
寄托着无上神力的上古神器,力量只能被永远封存。否则一旦陷入争夺,六界祸乱迭起,从此将永无安宁!
易霖生忆起昔日之言,不禁感到字字惊心!
“妖界……妖界……”易霖生攥起拳头,指间关节捏得格格作响,“这一切,我必向妖界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