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座华美的宫殿,飞檐漆柱,却有着一股沉寂的没落感,许是因为寥寥无几的几个宫人脸上木然的神色,许是因为这座宫殿的主人···
“姐姐,该喝药了。”
“不必假惺惺,药里有什么你自己知道!”
一个是面色苍白的深宫怨妇,一个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贵妃,却是后者侍立塌旁,前者高卧榻上。
“姐姐觉得,我会蠢到做的如此明显么,不过姐姐身边倒确实有我专门准备的好东西呢。”明明是温柔的轻声耳语,却让人身上发寒。
“姐姐怎么发抖了,可是这被子不舒服,秋兰、秋月,为姐姐换床被子,就用我带来的那床吧。”
“娘娘,那可是皇上怜惜您特意赐给您的江南贡缎所做的····”
满意的瞥了一眼侍女,扶了扶发鬓上的九花株冠,“圣上所赐之物不知凡几,姐姐恐是没有这般机会了,当初特意将我赐予他人,姐姐怕是没料想到今日吧?”
“九花株冠,这等违制之物也光明正大的赐给你,看样子我那侄女在你手上也没讨到好。”身体的虚弱让她的意识开始昏沉,若不是心中怨愤只怕她此刻已经昏死过去了。
侍女掀开她身上的被衾,一股血腥味铺面而来,宫装女子忍不住掩鼻后退了几步。
两个宫女利索的将她身上衣物换下,两位老嬷嬷静静的走进来将带血的衣服被衾换走,只是拿走衣物时其中一位老嬷嬷惊骇的脸色发白。
“静妃姐姐好生修养着,妹妹明天再来看您。”
一众人退出了永寿宫,寂静的宫殿除了孟古青沉重的喘息声再无其他。
“嗬,贱人,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通知了博果尔让他撞破了你俩的奸情,最后抑郁自尽,”她的眼前已经开始发白,身下的血又开始流了,“可你若真有一点汉人的礼义廉耻,又怎会不要脸的勾搭上福临!”
一股不详的血腥味开始在殿内蔓延,也许这一次她真的醒不过来了。
“娘娘,您要坚持下去,小皇子的仇还等着您来报啊!”
这声音是·····扎拉芬?小皇子?什么小皇子·····难道方才从她肚子里出去的是···
“贱人!”眼前的白雾瞬间化为血红,她努力睁开眼睛但生命正伴随下身的血从她身上不断流逝··
这个躺在素色锦被里面色苍白的女人哪儿还有当年草原明珠的一丝风采,扎拉芬不敢大声说话,她单纯的主子刚嫁进宫不久就被亲姑姑套出了卓礼克图亲王在宫中埋下的暗桩资料,否则亲王大人一定会为可怜的主子出头的!
“扎拉芬,去找懿靖大贵妃宫里的翠玥,跟她要满月荷包,”孟古青努力睁大眼睛,眼前的那片血红色渐渐变暗,“交给···那贱人身边的秋渠。”
“好!娘娘,我明天就去找她们。”
“不!去,现在就去!”她死劲拽着面前的被子,努力保住最后一丝清明,“必须在我死之前,去!”
“娘娘,扎拉芬誓死为您办到。”
殿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她努力维持着呼吸,她没有哪一刻这么虔诚的向长生天祈求生命,让她再活的久一点,让她亲眼看到毁了她一生的这两个人的结局。
······
“皇上。”吴良辅将腰再深深的弯下一寸。
“嗯?”
半晌不见吴良辅回话,福林从奏折中回神瞥了深受自己宠信的大太监一眼,“倒是少见你这一脸为难的样子,怎么了?”
“皇上,永寿宫的···走了。”
“永寿宫?那是···静妃!”孟古青,福临怔住了,许久不曾见过她,新婚夜她自己掀开盖头的那一幕竟还是如此清晰,若不是···
“皇上!皇上!”
“咋咋呼呼,想挨板子了这是!”吴良辅恨不得踹平时满意的小徒弟一脚,打断了这事,回头他还得问,这就拿不准主子爷的心情了。
“不是···贵妃娘娘宫里的秋月传话,说小阿哥发烧了!”
“什么!快走!”
福林立刻扔下手中的御笔,至于那个刚刚回想起的身影自然也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那静妃,吴良辅为难的搓了搓手,主子爷一遇到贵妃娘娘的事就什么都顾不得了,贵妃娘娘虽亲手照顾永寿宫的那位,但永寿宫用品里夹带的那些东西他也不是一无所知的。
然而不等他为难慈宁宫已有了传话,私下送静妃回科尔沁。
自此以后,这幽幽深宫中再没有博尔济吉特·孟古青,不再有人提起,自然也不再有人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