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婉艳红的晚霞刹那染红了天际,火红的云团迎着落日席卷而来,带着绝望色彩的红悄无声息地覆盖了高屋大厦、水泥道路、鳞次栉比的房屋、冷冰冰的墙壁。照亮了女人的长裙、孩子大笑的脸庞、老人佝偻的背影。
点染了如萋灰暗闭塞房间仅有的一扇窗。
合上笔记本,满篇相思言,道尽相思泪。
天已暗了,同林玥分别后,她去了超市购买大量的生活用品和可存放的食物。回到这间破旧的单身公寓,一间房,小小的厨房和浴室,没有客厅,一进门就可以看到一张单人床、一张书桌、一把椅子。这个家唯一值点钱的电器就是那台老式冰箱,还是以前的房主留下来的。
昏暗的灯光因电压不稳明明灭灭,光线在空落落的房子里摇摇晃晃,如如萋这两年来的心情,得不到安定。
如萋将那本厚厚的日记本锁在书桌下的柜子里,回来后,她满腹心绪得不到诉说,浓浓思念得不到释放,唯有执起笔,将自己的愁、爱、愿、苦诉诸笔尖。断断续续,毫无逻辑,竟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大篇,不过这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半夜打雷下雨她害怕睡不着觉,也不敢点灯,便打着蜡烛,依着烛光写字。满满一大叠全是对司东的想念,有太多话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唯有用字句,才能让自己那份炽热的心意留下痕迹。
日记的最后一句是‘忘记不是不爱了,相反,是爱得深入骨髓,一想起就会痛。”
如萋简单地煮了碗面解决自己的晚餐后,就上床睡觉了,以往她一定是熬得眼睛睁不开才上床去,因为太早闭上眼睛会想起他,一想起就无法入睡了,不过今晚,她入睡地很快,没有做梦,她念念不忘着,明日,要重新开始,忘了他,过得轻松些。
希望明天会出个大太阳,暖暖的日光晒去多年沉积的疲惫的霉味。最好有风,清爽甘甜的风一吹,人就神清气爽起来了。如果有朵花更好了,玫瑰最好,颜色艳丽夺目,气味芬芳,放在房间里就可以驱走惹人生厌的潮湿味。
不知如萋所希冀的艳阳日是否会到来。
而在地球的另一半,却下起了十年最强的暴风雨,惊雷闪电、轰隆隆的席卷整片天际,划破沉寂已久的长空,飞鸟乱窜,野兽哀鸣,滚滚如瀑的瓢泼大雨柱般倾泻而下,如长鞭狠狠的不留情面的鞭笞着大地,道路堵塞、房屋淹没、人们陷入一片慌乱无措境地。
一栋大气雄伟的摩登大厦静静伫立在城市中央,任外面风吹雨打,它自岿然不动。
一名身着黑色衬衫的男子,站在落地玻璃窗前,凝视着大颗大颗的雨滴和慌乱奔跑的人们。墨色的眸子里分明藏着难以言说的情绪和深沉。那夜,夜色也像这般浓重,灰沉沉的,压抑且闷躁。雨比这还大,洗刷着堆积在角落里的尘埃和散落在空气的叹息。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打破静止画面。
“喂。”比两年前更冰冷,冷峻的面孔、漠然的眼神。
“哥,你还在工作吗?”娇滴滴的独属于司柔的嗓音。
司东眼眸的冰在听到司柔的话语时融化了,卸下了冷漠面具,温柔道,“没有,下大雨了,我可能会晚点来看你。”
“今天的雨挺大的,你还是不要来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别整天忙着工作,身体要紧。”未看见司柔噙笑的眼神,眼里就浮现了她上扬的嘴角。
“还有哥,今天我能站起来了,医生夸我进步很大。”她嘻嘻地笑着。
司东薄唇微勾,“嗯,我的妹妹一直是最棒的,我一会儿雨小些了我就来看你。”
“呃……好吧。”司柔叹了口气无奈妥协了。
“哥,这两年你每日都守在我身旁,你我都明白为什么,可我想告诉你,你是我哥,我永远舍不得你受苦,有些事,不必太较真和执着。”两年的静养和独处让她恢复了往日的纯真和善良。
司东长长的沉默了好久。
薄唇微启,“你无须太担心我,眼下把身体养好是最重要的。”
“嗯。“司柔听话的点了点头。
朦胧阴沉的夜色晦暗了他疏离淡然的脸庞,挂了电话后他的眸子不再有温暖,心脏不再温热。
站在门口的萧兰看见司东这副模样,摇摇头转身离去。
两年前她同司东一家送司柔来美国接受治疗,原以为朝朝暮暮的相处能挽回这段恋情,可却是让自己更清晰地认清现实。他的心不在了,回不来了。
两年不分昼夜的工作。悉心体贴的照料。封闭冷却的心脏。没有笑意的面庞。有几分肯定是为了那个远在天边却时时刻刻在他心里的女孩。她孤苦伶仃地受着苦,他就替她赎罪,陪她挨着、受着、苦着。她累,他就将泪往心里咽。她伤心,他就在时时提醒着自己那些可怕的噩梦。她孤寂,他就一心工作,鲜少接触别的朋友。
地球两端,没有信,没有来电,没有来往,两个人,默契地用自己的方式记着对方。
用说不尽的悲痛纪念这段看不见未来的感情。
天亮了,又暗了,霓虹灯亮起,歌舞升起,午夜寂静,月色寂寥,黎明前夕,破晓在即,分外凄凉,朝霞万丈,艳阳高挂,青鸟乱飞,绿山伴清溪,落霞照故人。
时光匆匆,等不了我们去适应,去改变。我们被时光推动着往前走,那些未完的事,未说出口的话,未来临的结局终究会来的,出其不意又情理之中。
有些爱恨不宜太早去理清个分明,有些恩怨需要时间去化解,有些伤痛是必须经历的,有些人注定会改变。
转眼,四年匆匆过去,一刹那间,光阴带走了昨日的忧伤,那些被时光埋藏的故事是否都随云烟成为过往了,那些深深压在心底的情愁是否已褪去过往的哀怨,多了些成熟的深沉和不得已的接纳。
如萋已24岁了,早已不是当年懵懂无知的小女孩了。
司东在哪儿了,他(她)们的爱情是否早已划上句号。
今天是司东离开的第2190天,刚好六年。
‘总有一天,早上第一个念头不是今天会遇见你吗?’如萋匆匆在日记本上写上这一句话后就出门了。
春天的气息温暖舒爽,到处都可以看见五彩斑斓的鲜花和郁郁葱葱的树木,即使公交车上人挤人、你推我搡,依旧坏不了如萋的好心情。
如萋工作的杂志社是一家小型的主要是为学生服务的杂志社,加上如萋共有5位员工,林玥是老板,销售量不算大,但很稳定,每月都有固定的工资拿,有时还有奖金和福利。
同事们都很友好可爱,年纪都比如萋大,了解如萋后,都很照顾她。
一进杂志社,就看到大家满面笑容,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着。
“怎么了?”如萋悄悄走近,低声询问。
“呀!”围成一圈正聚精会神的人们猛地弹开,纷纷作惊恐状,“如萋,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吓死人了。”大声嚷嚷的正是众人里和如萋年龄最接近的孟瑶瑶,所谓天使外貌,魔鬼心灵,大抵说的是此人,可性感诱人,可知性淑女,据说交往过的男友都能凑成打两桌麻将了,不过至今还单着呢。如萋的周末常被她霸占着,被她带着穿梭于各种社交联谊活动或相亲节目中。
“你们难道又在商量某些不道德的事?”如萋撇了撇嘴。
已经有两个能打酱油的孩子的大姐大陈姐直接给了如萋一个板栗,“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什么不道德,我们是那样的人吗?我们可是正儿八经的守法公民。”
如萋摸了摸额头,不用看肯定红了,“上次不知道是谁把林玥姐的车钥匙偷去,载大家去郊外完了一天一夜,回来被扣了两月奖金的,上上次也不知道是哪位说请大家去唱歌,结果后来装喝醉,让林玥姐结账的,事后还不认帐。还有去年大家伙拉肚子的事……”如萋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好了,这调皮孩子记性怎么这么好。”整间杂志社唯一的男同胞罗浩然组织了如萋的投诉。
“你们不会又要捉弄林玥姐吧?这次我一定不会站你们这边了。”如萋信誓旦旦地说。
“错!不是捉弄,是惊喜,你懂吧,惊喜。”孟瑶瑶眨着她大大的带着美瞳的眼睛故弄玄虚地说。
如萋不以为意地摇了摇手,慢吞吞地往自己桌上走去,回头说道,“你们有那么好心,我反正不信。”柳眉在年轻面庞上弯成月牙。
众人看见她缓慢的步伐,鼻尖一酸,不管在一起多久,只要看见她坚强的背影,都忍不住为她点赞。
如萋放下包,打开电脑,准备投入工作中。
这就是如萋的工作环境和四年内唯一熟知的人,他(她)们可爱亲切、善良温暖,给了如萋很多鼓励和勇气。
刚与他(她)们接触时,她是怯弱的、自卑的。她脚有残疾,心灵有疾病,怕与陌生人相处,可幸好这是一群美丽的人儿,他(她)们大方、宽容、善谈、活泼,逐步卸下如萋的包袱,拉近彼此的距离。
‘司东,离开你以后,我终于找到了别处的快乐。’工作到晌午,如萋关上电脑,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记上这一句话。
“如萋,走去吃饭。”林玥从她独有的办公室走出来,拿着车钥匙向如萋招了招手。
“马上。”简单收拾东西后就随林玥出去了。
“他(她)们一伙人去吃火锅了,我们不喜辣,去吃日本料理吧。”林玥建议道。
“好。”如萋点了点头,林玥可以说是她信任的挚友兼心理辅导师,四年的光阴,她午餐多是和林玥一起吃的,中间陆陆续续向她讲述完了她那段不大美好的过去,林玥结合自身经历安抚她、劝慰她、给予她关怀,带她走出迷雾般的过往。
步入日本餐厅,环境安静幽雅,适合聊天悠闲。
点了许多菜,不急,午休时间长,慢慢品尝。
“如萋,你的脚你确定不医吗?”当林玥用温柔且婉转的声音叫出如萋二字时,就代表了她俩的‘医治’时间到了,四年了,压抑了六年的心思只能在此刻才会曝露出来。
上天给了我司东,又给了我林玥,可谓公平。如萋曾讽刺想过。
“不医了,现在都熟悉了,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如萋淡淡笑着,路走慢些倒无所谓,一走快了就疼,而且细心人能看出脚的不利索。
如萋是慢性子,走路老把手插在口袋里,慢腾腾边东张西望边行走,这倒不会给她带来不便。
林玥轻蹙了眉,“你一个女孩子,总不能一辈子一个人过,能医好为什么死固执。”
如萋望向窗外,繁华市中央,男男女女衣着艳丽时尚相携而过,匆匆而过的岁月,不变的青春。
“我已经将他放在心里了,这只脚会时时刻刻提醒我我还忘不了他。”一想起他,心立刻就痛了。
“你可真是个牛脾气,倔。”林玥执起杯子喝了口水。
“是呀,他也常说我倔,林玥姐你劝了我四年,我不还是那样吗?可我喜欢你劝我,那感觉世上还有人惦记着我,关心着我。”如萋朝林玥甜甜一笑,甜中含涩。四年前的柔弱、忧郁掩埋在岁月之下,她此刻是成熟稳重的。
及肩的短发已及腰了,瘦弱的脸庞也丰润了,身材曲线毕露,凹凸有致。
“傻孩子,100个人关心你不如你自己爱护好自己。”
如萋凝神注视她,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遮住她洁白的额头,“可能是孤单太久了,怕被遗忘。以前总想着有他惦记我,我不怕,可随着年龄增大,我心里那份归属感和安全感不减反增。”
她痴痴地望着林玥,眼眸里满是凄楚,“林玥姐,你那么聪明,你告诉我可不可以告诉我怎样才能让心脏不那么痛。”如萋一手轻捶着胸口,苦涩道,“本以为随时间流去,我的痛苦可以减少半分,可思念愈发浓重,拉扯我的神经,我怕我没力量再等下去了。”
林玥心疼这个单纯执着的孩子,执住她的手,“如萋,对不起,没想到我的话竟能引起你如此感伤的情绪。”
如萋用纤细如青葱的手指抚面抽噎,“我好想他,他为什么不来看我。林玥姐,你说他是不是忘了我……”
林玥上前坐在她身旁轻拥着她,“没事,哭出来就没事了。”
午后懒懒的七彩阳光洒落在热闹繁华的街中央,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随风摇曳细碎的光亮,落地玻璃上,如萋的眉目上,布满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