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城,他们就开始四处谋职,街头广告、招聘小报,报纸、杂志上,只要发现有招聘的消息,几乎都不放过,进行筛查,找到所想做的工作就壮着胆去试聘。不试不知道,试了才晓得找个工作哪还那么复杂,要过那多关。第一关是身份信息关。除了要出示身份证、婚姻证明外,还要出示或填写什么籍贯、家庭人口、学历、学位、毕业学校,有的还要在校时间基本情况、个人专长、爱好、技术职称、有关证书等等一大堆表格和材料。第二关是面试关。面试关是很难过的一关,负责面试人员会提出一些平时闻所未闻的问题,叫人尴尬结舌,还不等你思考寻求答案或编造答案之时,面试时间已过,就会通知下一位上场。这面试呀,简直就是战场,激烈的竞争,使得一批批应试者被杀下去,就是初过面试关的人,还要过试用考察关。没有真本事,那一关更难过。他们---邓、赵二人,不知被淘汰过多少次。他们充其量就是个高中毕业生,高中,到城里才知道简直算不上学历,若没有专业技术,什么资格证书之类的硬件,要在城里谋上一职无异于天上摘星。
咋办?打道回府?不,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来了,就不走了,歪好还是高中生,别人初中没毕业不也照样能在城里混吗?就不相信,偌大的城市就没有我们的一碗饭吃?求不到文干武,求不到职下力。于是他们开始转向,去寻求苦力活先干着。在先进城老乡的帮助下,邓万金在一建筑工地当上了搅拌工,赵丽萍在一餐馆当上了洗碗工。人家说,干得好,说不定会转成服务员。
这工作,对于他们胸怀大志的人来说是绝对不会满足的。搅拌虽然是机器,但人要搬动那几十斤重一袋袋的水泥,要一锹锹掀进沙石料,那就是个累和脏。一个工班下来,人就成了灰人,几乎分不清鼻子眼睛,同时饥渴难耐。下了班,一头钻进出租屋,一屁股坐下,再躺下,一动也不想动。
洗碗工也不轻松。那时多少餐馆还没有洗刷和消毒机械,从餐桌上收进来的一大盆一大盆用过的碗筷、盘碟,全靠洗碗工们一小件一小件,一遍又一遍地刷洗和清洁,然后放进大锅炉煮沸消毒。一旦被管事人发现或被就餐人投诉有没洗净的餐具,最轻的处罚是扣发工钱,重则辞退。所以除了累,还时刻绷紧神经,小心翼翼。一旦出事,甭说辞退,就是扣发工钱就承受不了。不然,连那微薄的一点进水也被放出了,那还吃啥喝啥,住哪儿?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当看到顾客吃着那美味佳肴时,那个馋劲无法言表。特别是看到许多没吃完的,甚至是整盘没动的昂贵的名菜都被收拾餐桌的服务员们倒进了馊水桶,不由得心里一惊、舌头一伸、“哇”,多可惜呀!心想就不能端过来给洗碗工们分点吃吗?听人说有的一盘菜就得几百甚至上千,酒上千一瓶的算平常。“那一桌得多少钱?”“少则上千,多则上万。”“什么人有那麽多钱?”“谁私人舍得花这么多钱?出钱的都是老公。”赵丽萍摇摇头,心想:竟有那么多有钱的老公,将来我的老公会有钱吗?如果我的老公有钱了,我一定让他在最好的宾馆定上最高级最贵的酒菜,再把我们的恩人---舅舅、舅妈、姨夫、姨妈和村领导及其家人都接过来好好地韵个味,过把瘾,也表示对亲人和领导的感谢。多么幼稚的遐想啊!
邓万金观察到有人替人挑担送货,一趟就能赚几元到几十元钱,一天挑他几趟,不就是几十或上百吗?这活投资最小且是一本万利的事。于是便去买了根扁担,两根绳子,干起了人称“扁担”的活。“扁担”也不是来钱那么容易,一天接不了几个活,有时一天没有一个单。那时候城里没有电梯的房子忒多,往往要挑上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的货物送上六楼、七楼。那是什么味?无需表述或描写。这样干也不行,吃力不挣钱。
他又看到好多板车送货的,心想着会轻松些,拉的多赚的也多。于是又买了辆板车拉货。一个人拉着好重啊!遇到上坡,硬是上不去,甚至退回来。赵丽萍看着好心疼,于是辞掉洗碗工来帮忙推车。拉车也不是活。后来又换成小三轮,干起机械拉货的行当。看着别人车子拉货觉得很美,可自己干起来就倒霉了。刚进这个行当要受同行的欺负和排挤,弄得你根本拉不上货,还挨人白眼,甚至舞拳相胁。就是不排挤,竞争也十分激烈的。只要看到有一个人来请车,成排的侯活的车主便蜂拥而上,抢着接单,有的还动手拉扯,弄得货主不知请谁为好。这种竞争方法,邓万金干不来。
这样下去,何日是头?必须另辟蹊径。这苦力活再不能干了,不如经商。可经商,一没有店铺,二没有资金,最头疼的还是办理各种批准证件,在那里办、找谁办?这一切都是望尘莫及。
邓万金若有所思地说:“不如这样,钱少,我们就批发些小玩艺,在街上摆地摊。”“万万使不得,”赵丽萍断然反对,“你以为地摊是好摆的呀?地摊地摊就是乱摊,要贵了,无人问津,要便宜了,别人以为是假货,次货,卖不出去。我在大街上看到那些地摊前很少有人光顾。再说地摊多像贼摊,一旦工商执法人员上街,老远就看到那些没有固定摊位的地摊主们纷纷逃避,工商人员就像撵贼一样地驱赶着这些人群。打个不该打的比方,那些地摊主们就像旧时逃日难一样地奔跑着。待到执法人员一走,又纷纷回到街道两旁抢位子,生怕别人占了他们原来的位子。这日子好过吗?我真想让那些摆地摊的人张开口,看看他们的大牙还在不在。”这一逗,两人都笑了,只不过是苦笑。丽萍接着说:“我们之所以谋不到职,我看关键是缺两样。”“哪两样?”万金问道。“一是技术,二是证书。”丽萍接着说,“要想取得这两样,唯一的办法是上学。”“对,上学”万金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