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老朋友在弗洛特团的大本营住了一晚。朱文诺一夜没有睡着,可是他似乎也不需要睡太多,之前在牢房里已经昏睡了太久。
外面的阳光无比灿烂,打在繁密的树叶上,留下地上星星点点,随着风画出一幅幅美丽的画。
“第一次来这里不习惯?”一个有精神却又有些威严的女性声音传来。
“啊,西维娅团长。”朱文诺转身看到了她。“这么早就出来散步了?”
“老习惯了。”西维娅微微笑道,朱文诺虽然很久以前和弗洛特团有丝丝缕缕的联系,却几乎没有怎么见过团长。西维娅一头棕色偏红色的大卷长发,几乎都要遮住了半边脸。令人注意的是她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颜色是紫色的。
“是因为诺维萨的太阳升起的太早吗?”朱文诺试探着说。
西维娅刚听到显然有些小小的惊讶,不过很快也调整到了惯常的表情:“的确如此,我也好多年没有回诺维萨沙漠了。听说你之前一直都在大陆各处游走?”
“是的,当时在那里差不多呆了一年,自然风光无比美丽,让人忘却烦恼。”朱文诺感慨道,沙漠美丽的自然风光不禁浮现在眼前。
“如果再重来一次,我也很希望一直就呆在那里。”西维娅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想必你们也知道阿尔托派兵要攻打塞邦,上次企图从马克贝尔开始突破失败,必定要找别的突破口。由于两国交界大多是山脉,两国王都距离太过相近,我们一直怀疑会直攻塞凡。”
“根据我在监狱里听到士兵们的对话,阿尔托的士兵在从博得整顿回来后去往了南边。南边有一个小国列弗里,一直是阿尔托和塞邦的墙头草,然而三国的交界处的城市多别塔却是属于阿尔托的。”朱文诺分析道。
“我的确接到过伊丝苔娃鸽子的信息,提到大量的士兵南行。”西维娅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伊丝苔娃从前是不参与国家的纠纷,仅仅提供一些异能相关的信息,可是她这次的行为很反常。一意孤行地独自前往阿尔托救你,加上最近云岛的异常,对她的体力消耗太大,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卧床不起了。曾经的她会随时随地保存自己的体力。”
朱文诺低下了头,眼中的光芒随之消失:“团长,你想说什么?”
“我和伊丝苔娃认识了二十多年了,虽然她从来没有表明过立场,却一直实实在在的帮助我和整个弗洛特团。我对你并没有了解,伊丝苔娃费了这么大周折带回了你,到底对我们能有多大的贡献我不得而知,只是希望你能够真心站在我们这边。”
朱文诺静了下来,说:“看来这个也只能通过实际的行动说明了。”
“很好。”西维娅听到后转身,并且说道:“待会儿九点来我的屋子,有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和希尔德。”
朱文诺在西维娅转过身去长发飘动的时候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她脸上有什么印记,不过仍然觉得她坚毅的背影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而她一手建立的这个弗洛特团的大本营,不知为何充满着一种世外桃源般的安心感。
到了九点,朱文诺和希尔德去找西维娅。
“我叫你们过来,是希望你们去打探东边库博得山脉的动向。根据密保,阿尔托的士兵从山路过来,当然不排除其他的可能性。”西维娅顿一顿,对着朱文诺说:“你具有操纵水的能力,所以我认为可以发挥你的特长,而希尔德带你通过这次任务,熟悉我们团的一些事情。”
朱文诺点点头。
“另外”西维娅对希尔德说:“你也带团里的几个人一起去,万一正面遇上了伏兵,进行分散逃跑,不要硬碰硬。”
希尔德说:“知道,我会带几个善于隐藏自己的人。今天天黑后出发。”
“伊丝苔娃怎么样了?走之前我想去看看她。”朱文诺问。
“她在顶层的阁楼,你去看看吧。”西维娅说道。
希尔德出去了,出门看到了站在大树下的莎莉。
“你怎么在这里?”希尔德问道,他看到莎莉和平时的沉静相比,眼里多了一分释然。
“你们这是要出发了吧。”莎莉问道。
“是的。”
“我也要回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莎莉说道,嘴角些许上扬。
希尔德看到她的这个表情,心里有些佩服起这个看起来柔弱内心却坚强的女孩,并且为她感到高兴。
朱文诺走到了阁楼,只有一间房,他轻轻推开门,看到了伊丝苔娃躺在那里,旁边还有一个没有见过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对他眼神示意了一下,站到了一边。朱文诺走近床边,看到伊丝苔娃呼吸匀称,面色也逐渐带血色,心里也放心了。
“谢谢你又一次改变了了我地人生轨迹。”朱文诺内心说着:“我也决定开始真正地过属于自己的新生活了。”
阁楼昏暗的光线突然打进一束阳光,朱文诺抬头看着这束光,心想:“希望你过得幸福。”
朱文诺轻轻地走了出去。那个中年男人跟着走了出来,并且关上了房门。
“你是朱文诺?”
朱文诺转过身,看着他问:“有事吗?”
“我是齐格尔,虽然从没见过你,但早有耳闻你是这片大陆唯一一个会使用水能力的人。”
“齐格尔?倒是听伊丝苔娃提起过,说你是她的朋友。不过你为什么来到了塞凡?”
“在看似和平却暗流橫涌的当今,你不觉得时代的漩涡让塞凡变成了漩涡的中心?”齐格尔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朱文诺不禁皱起眉头,说:“你想问我什么?”
“别这么紧张,我根本无所谓你到底是哪国人,你效忠的是谁我也不在意。我只对能力本身感兴趣。”齐格尔顿了一顿,继续说:“我想问问你有关你的能力是怎么被发现和习得的?因为其他的能力都能有不少参考,可是操纵水却是只有你一个人。”
“伊丝苔娃发现的我,那时候我只是个小孩子,在阿尔托王国的边境做粗活。”
“她的确跟我说过这个,但我一直都不知道她是如何发掘你能够操纵水的能力的?”
“太小时侯的事情,我也记得不大清楚了,只是记得伊丝苔娃当时并不是去专门找人的。当时她救了被人扔到水里的我,发现我可以躲在水里很久也不会窒息。”朱文诺的思绪突然转瞬飘到了很远很远,当年第一次见的时候那个神秘的女人,横空从水中劈出一条路,将自己抱了起来,说了一句自己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话:“跟我走吧……”
“后来是谁教你如何使用水的能力的?”
“伊丝苔娃和马葛尼特都是我的老师,因为知道没有任何人知道如何使用水的能力,伊丝苔娃会将她如何使用风和火的能力的感受告诉我,而马葛尼特老师也会教导我一些有关的历史等等。”
“我听说你使用水的能力能够精确到在人体的某个部位,这可不会是一个一般的异能者能做到的,何况基本上没有人能够真正教你。”齐格尔看着对面这个看起来略微瘦削的银发年轻人,不禁有些欣赏起来,也难怪他会让伊丝苔娃头一次沾上了凡人的气息。
“如果没有事的话……”朱文诺说道,语气中带着些许冷漠之感。
“我认识伊丝苔娃快五十年了,一样是她发现的我的能力,一样是改变了我的人生,可是我心里清楚她不可能属于任何地方、任何人。可是我从未想到她会为了一个毛头小子横跨大陆去牢房里救人,这简直就不是我认识的她。”齐格尔用略微尖刺的语气说着,双手抱肩,盯着朱文诺。
“……”朱文诺视线转移了过去,什么也没有说。
“她不仅仅是你的老师和恩人吧?”齐格尔试探道:“云岛最近可能会发生大的变化,也许她感受到了,才会表现出这些异常。”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朱文诺冷冷的问道。
“哈哈!”齐格尔笑了起来:“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把伊丝苔娃看得那么特别?我曾经和她一起共同探索整个大陆的有关异能的古籍,一同经历了几十年的岁月。可是她不曾老去,不像个凡人,也不会为了任何人做出不理智的行为,直到这次去救你!”
朱文诺依然沉默着,面无表情,心里却如刀绞。他何尝不清楚这一切。
“我可以走了吗?”朱文诺忍住心中被齐格尔挑起的激荡的感情。
“哼,算了,反正不久以后,这一切也没有意义了。”齐格尔自言自语道。
“什么意思?”朱文诺冷冷的问。
“这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等着看吧。”齐格尔说道。
朱文诺转身离开了,他不想见到其他人,于是转瞬借用清晨空气中的湿气,从走廊的窗户里滑走了。齐格尔从未见过这样的方法,在原地停驻许久。
朱文诺的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到了那一天他去根阿尔托国王提出各种方案,如何摆脱资源匮乏,通过改变放牧生活方式以及扩大农业等等,到国王假意答应,却在摆宴席,让他喝的快醉的时候刺穿了他的双手,让他没有办法对别人使用出能力,绑得严严实实地关押在了大牢里。
虽然没有人管他的伤,但是他想办法冻住了伤口,防止感染,并且用了几个月时间逐渐地自愈,可是他永远不会忘记双手绑起来却被人像狗一样喂食的感觉。牢房里的人,都不是犯了大事才进去,而是完全因为国王一时的决定,很多人甚至就要永久的呆在那里。
伊丝苔娃出现在牢房的时候,其实他的伤口已经基本恢复,并且心中也在思考出去的事情,可是却总是因为不知道该去哪里而犹豫。
“你就想这么一直被关起来,仅仅因为你在这个国家出生,却要保持这份忠诚?”伊丝苔娃对自己说。
那时候第一次被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
“他们竟然知道通过克制双手而制住异能者,看起来也下了不少功夫。”伊丝苔娃说:“可是我觉得这并不能困住你。”
是的,自己是无法通过心里的那关,无法面对曾经伸出援手却拒绝的同伴,更无法面对自己在伊丝苔娃面前的狼狈。
“你如果想死的话,我也没法阻止你,只是活着才有改变一切的可能。”他头一次发现伊丝苔娃的话语里充满了人性。
当时他颤颤巍巍地将手伸过去,拉出向他伸出援手的伊丝苔娃时,有那么一瞬觉得这是个幻觉。当他在路上赶回去的时候,没料到自己开心地像个孩子似的,比伊丝苔娃走得还快。头一次知道自己心里真正想做的,就是这样自由地狂奔,逃离身份的束缚、逃离故乡的束缚、逃离情感的束缚……
而现在,当时的那个决定,换来了完全不一样的心境,身边有了令人安心的同伴。
为什么她会来救他?他最明白,只是不希望自己像曾经的她一般,因为没有人拉自己一把,曾在绝望的路上越走越远。
如今,等待他的不知道是否是战争,可是对于他而言,那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