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边境，沙漠。
乔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她僵在星茧旁边，手指指着空白的地方。
“为什么……”她喃喃着，“消失了……”
“他说了什么……他一定说了什么……”乔几乎难以置信，刚刚明明就在她脑海中的那句话，此刻却已经不翼而飞，任凭她怎么回忆，都半点也回想不起来。
而看到乔这幅模样，瑞恩也陷入沉思。
如果乔真的看到了什么，或者说在某些不可抗力之下丢失了记忆，那唯一的线索就只剩下她之前和自己说的话中。
“乔，你刚刚是问了我，什么是‘历史’对吧？”
“历史？”乔听到这个词，沉吟了片刻，摇了摇头，“我忘记了。”
“那就是这个没错了。”瑞恩看到乔的反应，已经大概明白了一些，“如果你说的留言是和‘历史’有关，那也就可以解释了。”
他走近星茧，这颗足有一人高的巨大结晶里面满是灰色的烟雾，这些烟雾都是尤莉安的星灵，它们在透明的星茧中如同真正的云雾般飘动着，而原本马尔默的身体却在星茧中淹没了，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尤莉安仍旧闭着眼睛，正对着星茧坐着，源源不断的星灵从她的身体中涌向星茧里，她像是在安睡着一样，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能听见她平稳而缓慢的呼吸。
“乔，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让尤莉安去星茧中找马尔默吗？”没有接着说有关历史的话题，瑞恩却突然回头问乔这个问题。
乔愣了一下，“你不是说，你的星灵总量不够，而那个时候我也被艾丽卡纠缠着无法脱身……”
“不，这只是一部分原因。”瑞恩摇了摇头，“真正的原因是，马尔默的记忆中有我的存在。”
“记忆？”乔越来越迷糊了，“他记忆中有你不是很正常吗？这和你让尤莉安进入星茧有什么关系吗？我不明白。”
“当然有关系了。”瑞恩靠着星茧坐了下来，，他痛得呲了呲牙，腹部的伤口还是很麻烦，“这个问题得重头解释，我跟你说过吧，星茧是将自己和星灵同调化，那么星灵是什么？”
“星灵不就是灵力的一种吗？”乔搞不懂瑞恩想要说些什么。
“是，那么灵力又是什么？”瑞恩伸出一根手指，淡淡的星灵涌了出来，在他指尖跳跃着，“灵曾经被认为是一种能量，当然这么说也不错，可是更为具体的，应该说，灵是一种念头。”
“灵是一种强烈的信念，就是你脑海中的想法。但是一般的人是不可能将想法具现成灵的，只有极为强大的信念才会影响到现实，变成具体的可见的灵。树灵也好，星灵也罢，实际上都是一些强大的念头罢了，而当这些念头能够影响到现实的时候，就变成了灵。”
“就拿星灵来说吧，所有的星灵者，都只有沟通星辰，感受到星辰的执念之后，并且被星辰认可，才能够获得星灵。就像我的星辰【破】，它的执念就是像一根针一样，刺破一切的阻碍。而我的信念和它一致之后，我才可以动用它的力量。而如果我的信念动摇了，那么我的星辰就不会回应我。”
“同理而言，树灵可能更霸道一些，它需要献祭，而这种献祭实际上就是获取神树的认可，只有它认可你了，它才会赐予你灵。神树的念头比星辰要复杂得多，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修行者能够从它那里获得各式各样的灵。”
“总而言之，灵，就是一种强大的念头。”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念头，实际上也是基生于记忆之中。那么，如果将自身和星灵同调化，就是把自己融入这强烈的念头之中，所以星茧里面是无数个混乱的记忆世界。”
他用手指在岩壁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相交的圆，指着对乔说道：“你看，左边这个大圆代表的是现实世界，因为现实世界包含所有的人，是一个庞大的世界。而右边这个小圆代表的是记忆世界，记忆世界之中只包含这份记忆的主人所生活的世界，比真正的现实世界要小得多。”
他把手指戳在两个圆相交的位置上。
“而这两个世界的交点——就是记忆里的人。”
“记忆世界是封闭的，它只会在一个时间段中不断循环，而这个时间段一般都会是当事人最难忘的时刻。使用星茧之所以会迷失在记忆世界之中，就是因为现实世界的人进入记忆世界之后，会被记忆世界里面的人给覆盖掉。一个世界上不可能出现两个相同的人，此时的你和彼时的你无法同时出现，所以，当马尔默坠入记忆世界中之后，他就被记忆世界里面的他给覆盖掉了。”
“马尔默的记忆世界，我大致知道是什么样，因为那个时候我就已经见过他了。”瑞恩在两个圆交叉的部分涂上重重的阴影，“所以，如果是我进入马尔默的记忆世界之中……”
“我就会被原来的我覆盖掉，再也无法回来。”
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她的疑惑仍旧没有消除，“那这些和你说的‘历史’有什么关系？究竟什么是‘历史’？”
“我刚要说到这里。”瑞恩把刚刚在地上画的圆全部抹掉，重新花了一条线。
“我们现存所有的历史记载都只是从帝国元年开始。不是旧历元年，是帝国元年。帝国纪年到现在已经有十数万年了，旧历不过是为了方便记录而创的历法，在旧历之前，还有十数个漫长的历法。而用帝国纪年，则是所有史书的标准。所有的书籍，所有的故事，都是如此，都逃脱不了帝国纪年，似乎这个帝国天生就存在一样。”
他把线段的前半部分抹去了一点，接着说道。
“所有研究历史的人都会产生一个疑问，帝国元年之前，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没有帝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没有人知道。而且帝国纪年也有很多的疑点，最大的一个就是，它太过完整了。没错，作为一段历史而言，帝国纪年太过工整了，除了那段著名的神话时代之外，帝国纪年从未缺失过，而神话时代的缺失也太过诡异，似乎有人生生将那一段时间从历史之中生生扣去了。”
“帝国纪年有着一种浓浓的不真实感，所以在考古学界盛行一种言论，那就是‘虚假论’，他们宣称这段所谓的帝国纪年全部都是伪造的，而真正的历史则隐藏在帝国元年之前。他们要寻找真正的‘历史起点’。而这个所谓的‘历史起点’，就隐藏在记忆世界中。”
“记忆世界是和灵伴生的，因为有了灵，所以才会有记忆世界。一个封闭的，所有相关的人都无法进入的世界，这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像一个保险箱？如果把记忆世界比作是保险箱的话，那么他们口中的历史起点，就是隐藏在箱中的宝藏。”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地化成星茧，然而能够真的从记忆世界中寻找到的‘历史起点’的人……”
他重重戳了戳地面。
“没有。”
“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呢？”乔看向瑞恩，“你似乎比平常人都更了解这些事情，包括星茧的注意事项，什么历史起点，什么记忆世界，这些我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事情，为什么你会这么了解呢？难道你去过记忆世界吗？”
瑞恩抬起头来，他苦涩地笑了笑。
“星茧这个技巧，在漫长的历史之中曾经亡佚过一段时间，而将它复原回来并使用的，就是我。”
“凯特拼了命才把我从记忆世界里唤醒。”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噩梦一般。
“可是里面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历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