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周乐在梦里正愣着神,却忽见天边飞来一道霞光。这霞光在个空里变成了一道旋舞的霓裳,转动之间竟搅动得一方世界天崩地裂,最后连这周乐也被搅成了碎片,失了知觉。周乐失了知觉后,却不知这天地又慢慢重聚,渐渐恢复如常。待一瞧这梦境,没了山谷,没了溪涧,却是换了地方,变成了个小城郭。此时也不再是什么秋意正浓,风和日丽,已是换了个酷寒的冬天,这天上也正飘着大雪。
此时在这城郭里,正有一大户人家,紧关了大门。往这府上一瞧,屋里屋外是人头攒动,丫鬟小厮是奔来跑去。拿耳朝那内府一听,便听见个丫鬟的喊声“你再去多端些热水来,里屋急着要。”这丫鬟说完不待那听话的小厮转身,便又喊向另一个小厮“你去取些剪刀和蜡。”丫鬟将说完话,这小厮倒也嘴快,问道“取来几把剪刀?又几把蜡?”这丫鬟瞪了他一眼,想也不想得回道“有多少便取来多少,要快。快去!”说完又是不待这小厮转身,喊向别个小厮“你去多取些棉布来,要厚实的。快去!”
一时间,这大户人家里是叫喊声不息,不见个闲静的。一直待到个天黑,明烛照上了雪,才将听到这内屋里头传来一阵“嘤呀”的婴儿哭声。此时里屋院里,一个来回踱着步,身披花斑豹裘的壮年汉子忽然停下将要落地的脚步,脸上欣喜万分地扭了头向内屋望去。你看这壮年汉子,身穿了茶白绵袄,脚踩了一双狼皮短靴,一副威猛森严的样子,像是个战场里出来的杀神。他在这院中徘徊多时,已是雪上了眉头,霜白了须。
不多时,只见那丫鬟从里屋里碎步夺出,人未到声先至地急呼“老爷,生了,生了,是个少爷!”门外中年汉子听了这话便是仰天长笑了起来。这笑声一阵高过一阵,似也引得雪妖来聚,似也惹得这雪夜不安静了起来。
这大户人家生了儿子,自是栽桂树,送喜蛋,赊粥济贫,又是杀鸡宰猪,置办酒席。这大户人家一连几日邀朋请客,大摆筵席,是忙得不亦乐乎。要说这凡俗之人,得了弄璋之喜,自是欢天喜地,也不想这婴孩今后要历尽多少艰辛苦难。佛门说凡人生而有七种苦难,所谓生、老、病、死,所谓怨憎会,所谓爱别离,所谓求不得。大抵这凡人生而泣之便是因此而起。
岁月悠悠,这数年便是一吸而逝。这大户人家的家主已是建功立业封了将军,功成名就变了权贵。这大户遂是挪迁了府地,改换了门庭,如今也是个朱门阔府。
离这将军府不远,有一外舍,专供朝廷重臣子弟晓诗启蒙。这一日,这外舍里传来一片诗声。若仔细去听,便听得些孩童的朗声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进了这外舍,往这孰间看去。就见七八个锦衣孩童坐于孰间席上,端身于书案前,正朗读着经诗。
而另有一个小子却是卧在个软席,把个腿搭在了书案上,一手拿了书乱唱,一手背到脑后作枕。悠哉悠哉地也没个读书的样儿。若仔细瞧这小子眉目,便要忍不住得惊讶了。只因这小子瞧着竟与周乐有九分九的像,而那十之一分不像的却是这身上那副品相。此人便是那大户人家的少爷,如今宋国大将军萧胜的独子萧回。这萧回便是八年前冬雪天出生的那个小子。这萧回,字子渊,寓意像回旋的渊水一般广博。然而这名字起得好,却也无用。这萧回虽是生得俊朗清秀且雍容华贵,却是一幅不学无术的样子。
孰间夫子在孰间,睁一只眼看着经书,闭一只眼不愿瞧某些个顽劣的学生。最后这夫子许是对那软席上的学生有些恼了,便唤停众孩童的朗读,为学生们吟诵起了诗来。待夫子吟至“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时,便息了声,拿眼望向那卧席的萧回。萧回听了夫子读到此间,又不做声了,只拿眼瞅着自己。他便晓得自家这番做派定是惹恼夫子了,便就坐起个身来,伏在案上想别个事儿去了。你莫觉着他乖巧,其实他可不怕什么夫子,只是怕这夫子丢了面子,散学后又到他娘亲那里去告状罢了。
光阴荏苒,又是数年一呼而过,这萧回已是年方十五,刚行过束发之礼。这一日晨间,萧回在自个居室被娘亲摁了在水中沐浴洗澡。一旁立了几个丫鬟看着萧回嘻嘻笑笑,端水递巾,从旁服侍。只见萧回浸在个腰圆的瓷缸中,躲躲闪闪,大呼小叫,一幅极不情愿的神情。这缸中添了香汤,洒了糙茶,而萧回的娘亲则亲自为儿伺候洗浴。只见她使过粗布又换精巾,沐发施以朱苓,蒯席刮去足垢。待沐浴过后,萧回娘亲又着丫鬟们七手八脚为萧回更完了衣,这才为萧回细致涂抹了面药、口脂。此番完毕后,萧回才是变回了英俊潇洒样子。
萧回向娘亲怨声说道“如今我已束发,却每回都要这般受娘亲摆布,让人听了好不羞愧。这沐浴又有什么好的,将才沐浴完不到五天,又要这般。”萧回虽是心有不满,却也只敢怨声诉苦,不敢执拗。娘亲听了萧回的话笑道“你若是自家能沐浴洗澡也就罢了,哪回不是似那河里戏水,不这般仔细搓洗,怎的除去你身上的大垢臭?况这今日你父亲要宴请仙家,不这般沐浴却要失了礼数。”人常说“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做娘亲的为儿操起心来却是事无巨细的。
萧回听了娘亲的话遂是奇道“娘亲,是哪来的仙家?有哪般神通?”萧回娘亲听了却说“这也是你能知晓的?待午间那仙家来府中做客,你小心答话,莫要胡言乱语。”娘亲虽是用了严词,但萧回却是未曾放了在心上,只心想着待这仙家来了定是要好好问一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