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情况越来越糟了,现在他给所以人的感觉就像一具无魂的死尸,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若非妇人时常忐忑的探查他还存在微弱的气息,否则他们还真以为男孩已经气绝身亡了。
妇人默默地守在床边,眼睛干涩得再也挤不出一丁点儿泪水,她不断地摩擦男孩冰凉的手,眼睛静静的盯着男孩的脸,粽栗色的瞳孔似乎还有些空洞。
“你也没有办法吗?”流尘声音清淡,带着丝丝怜惜。
默殇依旧一席如墨黑衣,存在感极低地站在流尘的身后,他摇摇头,不说话。
忽然,他原本垂着的眼眸一抬,快速闪身离开,快得连残影都不见。
“来了,来了,她来了!流尘。”暮风跃雀的声音在屋外响起,接着就是他撞开门的身体跳了进来,面对流尘转过来的俊脸,道:“她……”暮风眼睛立马斜往身后,很识相的闭嘴,然后将身体挪过一边,让他身后出现的人进来。
少女白衣如雪,洁白的衣角跨入门口,整个人的出现明显让屋内的少年一怔,转过身去,不与她相见。
璃陌雪琉璃色的眼眸向屋内一扫,自己也发现了他,以及他此时的漠然是为何而来。
妇人转过身来,目光落在站在门口的暮风身上,原本灰暗的眼睛突然出现亮光,又匆匆移至璃陌雪跟前,“咚”!的一声跪下,双手合在脸前,向璃陌雪拜了拜,“姑娘是暮风公子请来的人,贫妇自然相信姑娘的医术,倘若姑娘能将贫妇的孩儿救活,贫妇定将我二人残命送与姑娘效劳。”
璃陌雪将妇人扶起,一双琉璃眸则向转过身向她走来的流尘,之后,听他淡漠开口,“救他。”两个字符一落,他便与她擦肩而过,走出门外。
她定定地站着,目光从流尘身上收回又移至缠绵病榻的男孩,她静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他能不能活过之后的一个时辰,就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她话音一落,暮风便已明白她的意思,他身形神速一移,瞬间便挡在璃陌雪的前面,“不可!”
璃陌雪脸色变得清冷,平淡的目光直视前方,很显然在怪他多事。
“你知不知道……”暮风焦急的话语被打断,璃陌雪低声命令,“你们,都出去。”
暮风预言又止,最终败在了她的冷然之下。
“是。”
暮风目光暗淡,再次扫过璃陌雪一眼,而后匆匆底下眼眸,走了出去。
妇人向璃陌雪深鞠一躬,也随暮风出了门。
璃陌雪缓步移至床前,将男孩托起,暗袖中现出三根银针扎在男孩后背,再用一根扎进他的头顶。
运起内功,从头顶开始压制毒素,慢慢将它推送到双肩,接着是双臂,双手。
功力叠加到第三层,男孩开始痛苦地哀嚎,等叠加到第五层时,男孩全身都在颤抖抽蓄,要不是她强制按压他的身体,怕是他会突然跑开。
第七层,男孩挥动着身体,却怎么也逃不出她设下的内力屏障,她的脸色苍白一片,额头上布满的细密的冷汗,就连传功的右手都止不住颤抖。
男孩已经喊得嘶哑,那如裂帛的声音将外头的妇人控制不住跑向门口,暮风及时拦住她,“不能进去!”
妇人的泪水大落,“可是祉儿他现在很痛苦。”
“你如果不想两个人都死的话就进去吧。”
暮风扫去一贯的温文,说出的话有些冷硬。
他本来以为,璃陌雪只是单纯的为男孩疗伤,谁知道她现在不仅动用了内功,而且,经他此时的感觉,她已经用到了第八层了,若再强行叠层,她……非死即伤!
他知道她的功力强大,内力浑厚,可是仅是高手要强行叠功,也会因为力亏而亡,更何况,她已经叠到了第八层,再叠一层就是致命的一层了。
流尘听着暮风此时冷硬的语气,那股子寒冷令他陡然一怔,“她,会不会……”
“她也许会死。”暮风脸色忽变,回答了这一句后,立即踹开了门口。因为,男孩的嚎叫声已经停止,这也证明了,她的运功治疗已经失败了,那么她也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他一进去就愣在了原地。
少女依旧在运功,甚至还到了第九层,然而,她的第九层功力确是自动结成屏障将外界和里面的声音全都隔开,她闭着眼,死死地抓着男孩扑腾的身体。
暮风一直盯着她,生怕她有任何的异样。流尘好看的眉头微蹙,看出暮风此时的表现,她会有危险怕是真的了。
足足半个时辰,暮风的拳头已经捏的咯咯响,倘若璃陌雪此时还不停下,那么他只好拼了命去阻止她。
大约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忽然男孩停止了挣扎,变得安静下来。屏障也慢慢变得透明,渐渐消失。
暮风紧握的双手松开,瞬间移到璃陌雪身边,
刚想触碰她,却被她扬手挡住,“我没事。”她三字落地,转脸看向妇人,“他性命已无忧,明日,就请你们跟暮风前往青州莫城,找一个傅炀的人,他那里有药可以调养他的身体。”
妇人猛然跪地,却被璃陌雪眼疾手快拦住。
“姑娘大恩,贫妇无以为报,只求……”
璃陌雪打断她,眸光转向流尘,“你不必谢我,要谢就谢这位流尘公子吧。”语罢,她又转向暮风,说:“去找些暖身的药材给那孩子补补血气,不然还没去到莫州就受凉而死了。”
“你……真没事?”暮风还是不放心问了声。虽然她此时面色平静,完全没有一点事的样子,但是怎么说她也是人,不可能在这种极端运功的情况下还毫发无伤。
“没事。”她轻点一下头,璇了个身,走过流尘身边,“我有话对你说。随即,走了出去。
。
两人走到外面的一出枯树旁,璃陌雪停下,转向身后,从手袖里摸出一块白玉,龙形图案,下尾掉着她亲手编织的青白蓝三色流苏。
“听暮风说,后日便是你的生辰,也许今日送你会有些早,但我想,还是亲手送你比较合适。”
流尘眸光落在她送到他面前的白玉,没有接。
“为什么是龙形图案?”他问。
就算他再怎么傻,也不会不知道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代表皇权的东西,她竟然会给他!
“你收着便是。”她上前一步,想将东西塞进他手里,可他却将手往后撤,“我不能要。”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求你收下他。”她完全像变了个人似得,竟然会服软。“当我求你。”
他十六岁生辰,焚神蛊成长的第一阶段,她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会保住他的命,这块龙形佩有安神之效,印制百毒之功,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一点用处。
他没有动,依旧保持原有的动作。
她没了耐心,放了话,“只要你答应我收下它,我以后绝不再缠着你,你想怎样就怎样我绝不阻拦。”她知道,他最要的就是她的这句话。
他眸光动了动,问:“你不骗我?”
她没有阻挡他的透心緣术,琉璃眸直视他,“君,无,戏,言!”她颤抖着声音咬出这四个字,面色平静得可怕。
他眸光忽凝忽散,然后垂下眼眸,缓缓接过她手中的玉佩,不经意间,触对了她指尖的那一点冰凉。
“保重。”她旋了个身,背对着他,留下两个字后匆匆离开。
她跑到了后山,钻进树林里,在一棵枯树下停住,颤抖着手,扶住树身,缓缓坐在树脚,伏着腰,低着脸,液体的滴答声由慢转快,又由快转慢,不一会那洁白的雪地,就被艳红的血液给浸染上一朵大红的花儿。她紧闭着双眼,极力克制那从喉口不断涌出的腥甜血液,洁白的纤指也因抓着枯松的树干而被磨伤了皮。
她低伏着身体,让自己不那么难受。脉息尽乱,五脏六腑皆受到震伤,又强叠九层内力,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的她就等于一层被挤干的海绵,被压成一片蹂裂的纸张。身体除了痛还是痛,实在难受得紧。
她将额角靠向树干,艰难地呼吸,嘴角留下未干的血迹,她无力垂眸,尽力忽略身体上撕裂一般的疼。
缓了那么一会儿,总算有了些力气,也不顾早已冻僵的手,连忙刨起血迹旁边的白雪,将那耀眼的血红掩盖住,待她将最后的一丁点也遮住的时候,她知道,他已经来了。
她背对他,尽力将颤抖的声音说得平静。
“你怎么来了。”
他走近她,头顶上是她看不到的表情。
“你还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