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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榕树

假期回家的时候,无意间就发现,屋后的那棵大榕树竟然又长得枝繁叶茂了。

粗细不一的枝条,横七竖八地交错着,好不欢腾。叶子一簇簇,浓郁得像是刚绘就的墨水画。

看到此,我不禁为这一幕感到愕然。

当然,我的惊讶并不是无来由。距此最近的上一次回家,我难过地发现这颗榕树已经奄奄一息了。

它全身爬满令人寒毛倒竖的毛毛虫,这些虫子,如同腐烂尸骨上的尸虫,贪婪而时刻不停地噬咬着它的每一片叶子,短短几天里,除了几片残缺不全的枯老叶子,七零八落地悬挂在枝干上之外,已找不到一片充满生命力的完整绿叶了。

偌大的一棵大树,光秃秃地立在那里,像一具死气沉沉的尸骸。偶尔有风掠过,枝干摇曳,垂头丧气的枝干互相摩擦所发出的“沙沙”声响,就像是一支晚秋的哀曲,让人听见,也不禁动容叹息。

当时,我料想它必定会慢慢枯萎死去,然后消失在这个曾经让它灿烂过的土地上,消失于时间的长河里。想到这,我不由一阵感伤,一些记忆像昏黄的老相片,瞬间就浮上脑海。

我想起,在以前的每个炎热的夏日午后,我都会捧着一本书在它宽厚浓茂的树荫下乘凉看书。阳光被它的枝叶剪切成一块块,斑驳得像镜片反射出来的柔和光芒。有扯开喉咙拼命歌唱的蝉声传来,给这个单调的晌午潦草地添几笔明亮的色彩。

我还想起,在傍晚时分,暮色四合,百鸟归巢,我倚在窗台前看一对对鸟儿叽叽喳喳地飞进它的怀抱,寻找度过夜晚的温床。

我还想起,在暴风雨里,它晃动的身躯,仿佛随时会被连根拔起,在风吹雨打里,它的叶子被拍打而落,凌乱地翻飞在风雨中……

是的,在我记忆里,它曾经安详,像慈爱的老人,慈悲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炎炎烈日,给别人撒下一片阴凉;它曾经温柔,像扎根在它脚下的土地,亲切地容纳那些寻求庇护的小生灵;它曾经苦难,经受过暴风雨的抽打摧残,几欲死去……

但是,不管是怎样的生活风景,或风平浪静,或暗礁汹涌,或大起大落,它都安然度过了。我曾经为它的坚强所深深感动,所备受鼓舞。

可是上次回家后,看到它被虫子啃咬得遍体鳞伤时,以为它大限将至,不能再顺利度过这劫难了。

在为它感到难过惋惜之时,还有深深的无奈。它就这样逝去了啊,带着我们曾经共同拥有的回忆,我这样想着。

不料这次回家,惊喜地发现,它又活过来了,像凤凰涅槃一般,越发得苍翠,越发得生机。

我内心一阵莫名的欢喜,像久别重逢的故友一样,定定地站下它面前,久久地注视着它。

我为它战胜病魔,重获新生感到由衷的高兴,但也为自己以前不负责任的简单论断而惭愧。

也许你曾经孤独,曾经坚持,曾经无处安放忧伤,无人可去倾诉,但是,榕树啊榕树,你却悄悄住进我的心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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