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不得不说霖钧疗伤的手法的确有效,不过一炷香时间,一直困扰楚玥的伤痛就减轻了许多。
她见霖钧逐渐露出疲累,就让霖钧收手,爬下床站到一旁把衣服扣好。
“爬床”的途中她还努力绷着脸生怕被霖钧看出自己的窘迫。
谁知站稳一回头,就见霖钧双手后撑坐在床上看她,脚大咧咧地踩在床畔,绿琥珀的眼睛里全是笑意。
他虽然穿着不合身的女装,但并不让人觉得过于不适,反而奇异地让人感到洒脱和利落。
楚玥顿时梗了一下,被他看得不自在,眼神无处着落,最终还是看向面前的人,找了个话题来击散着古怪的氛围:“你用的什么法子?效果挺好。”
霖钧仿佛看穿她的目的,便笑:“这是你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这话说得简直挑衅,楚玥挑眉看向霖钧,就听他继续道:“你身为魔族,无法吸收元气化为元力,而我所用的手法是以元力为媒介调动自然五行之木,木者生发、蔓延兴旺,可唤醒与治愈,用在伤口上时治愈的功效极佳。这种方法来自人族,人族乃天之宠儿,对于元力的运用远超其他所有种族,莫说魔族,就算是大部分的兽人,都没办法接触到五行。”
楚玥失笑,道:“你这算是自夸?”
霖钧摸了摸鼻子,笑嘻嘻道:“难道就不许我卖弄一下吗?还不夸奖我?”
楚玥笑出声,说道:“好吧,你的确很厉害。”
两人避开魔族话题并不细谈,其实各自都是默认了楚玥身为魔族的事实。
霖钧又道:“你来霜月宫这几天可发现了什么关键之处?比如说有没有另外的暗道可以出宫?我虽曾听过关于裕兽城的各种传言,但从未想过真的会有一座宫殿凭空建在月芒之下,若非骨笛,我根本找不到你,而后我又有幸得知这宫里在召女侍的消息,才找了法子混进来。你看,想要进来都这么麻烦,若是想要离开,难度必定犹如登天。”
楚玥难得面露难色,在霖钧疑惑审视之下,她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吐出话来:“抱歉,我尚未探查过霜月宫。”
“什么?”霖钧惊呆,“难道你从未想过要离开这里?”
“当然不是。”楚玥咬唇,“我只是没想到……”
霖钧愣住,猛然大笑出声,他乐道:“你该不会是每天叫你杀人你就杀人,叫你睡觉你就乖乖睡觉吧?”
“有什么不对吗?”楚玥拐进了死胡同,却还要撞南墙给人看,“养精蓄锐调理生息,把挡路的人都杀掉我就能获得胜利离开,不是吗?”
“笨蛋,恐怕你在睡大觉的时候,周围已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霖钧乐得不行,“是,你说的的确有实现的可能。但是,事实上在我打探的消息中,能走出霜月宫的胜者唯有裕兽城城主之妻,至于其他人,从来都只会出现在传言中而见不到真人……楚玥,你觉得你想要的胜利能够真正实现?
裕兽城算不上太大,但也具备一定的财力与权力,这是一个由人族统领大多数兽人的南部城邦,不算出名但也没有籍籍无名。我以前虽然知道这个城邦的每一任城主都会举办择妻会,但从未听说过霜月宫,直到我来到这里后,才听到关于零星霜月宫的传言。可是霜月宫这般有如神迹一般的建筑,居然毫无名声,这个城邦为何要将其掩盖得这么严实呢?它既然是为城主择妻的场所,又为何非要藏起来呢?而在把霜月宫的消息掩盖得十分严实的同时,又把关于城主之妻的各种份位宣传得喧嚣尘上,吸引各处资质上佳的好女。但是,在他们有了这些难得的好女时,还要去黑市购买女性充填人数,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楚玥抿紧双唇,她确实不知道这些信息,更没有得知这些信息的途径……不,她有,她可以去询问打探,但她没有去做。
“楚玥,你真是个傻瓜。”霖钧虽然在笑,但脸上又出现隐忧,“你只看得见显而易见的道路,就机械式的往前走,外界因素的逼压于你来说大概就是某人布下的命令,按照命令往最明显的一条道走就行了,但是……当‘没人’命令你的时候,你该怎么办呢?你会停下来,像卡住的机关一样停滞吗?楚玥,你到底有过怎样的经历?”
楚玥茫然,她看着霖钧,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真的习惯于命令吗?
不,没有,她只是喜欢计划内、规范的事情罢了,遇到超出计划的事情时,就会感到无比的厌烦与倦怠……
好吧,她好像的确习惯于“命令”,因为她过往的那些年全部都这么过,在幽闭于深山的修行中,连挥舞长刀的角度都要恪守规则,因为只有这般,才能练习出击杀敌人的最大效果。
即便她后来来到了一个陌生崭新的世界,也下意识地在寻找命令,并听从“命令的吩咐”来行事。
——发觉了来自原身的怨气,于是她什么都没想,便下定决心就去复仇。
——进入了霜月宫,她察觉此处是个要命的蛊窟,就乖乖遵循着霜月宫规则,按照规则中所说来斩杀敌人,意图获得胜利,最终得到她想要的。
这些过程中,偶尔有超脱自己所习惯规范的事情,也都是因为意外状况的催逼,或者因为血统的觉醒而失常罢了。
她唯一一次意识清醒地想要脱离规矩逃离,都只像是个梦境。
“我以前……”楚玥喃喃,她轻声说着以前,“大概是被人当做兵器养大的,从来都是听命行事。”
霖钧瞳孔微微一缩,他早就察觉楚玥的身份处处透露古怪:一个饱受欺压的女孩突然爆发,觉醒了隐匿在血脉中的凶煞血统,获得了不同寻常的力量而复仇,但在复仇过程中果断冷静又凶煞的人,还是曾保守欺压还不敢反抗的那个人吗?
这分明就是两个人。
他早就有猜测,却在此刻听到楚玥亲口说出自己被人当做兵器养大,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时,忽然就感到心疼。
受了伤要强忍痛楚,疗伤时不愿意被人看到,好像是个冷静、杀伐果断的人,其实是个只知道撞南墙的呆瓜,稍微投机取巧的事情都不会做。
“被人当做兵器养大”,这是在怎样的麻木之下才能说出这种物化自己的话?
霖钧觉得胸腔里轻微地绞痛着,让他想起小时候偷吃尚未成熟的青果时的酸涩感,涩得他心里发苦。
“资质上佳的好女昭示着力量充沛的血脉,买入女性也要填位昭示着所需女性的特定数量,力量、数量以及霜月宫这个特定的地形,还有宫中掌握着通神巫力的女性巫司与显眼的祭坛,共同昭示着这里是一个类似于血祭的阵法。”霖钧打破沉默,向楚玥解释自己的猜测,“血祭,用生灵之血为祭品,来召唤传说中的人或物,因为这种阵法过于血腥冷酷,早就被大陆封存。但是,霜月宫目前的情形很像血祭,在我的猜测中,霜月宫并祭坛是阵法的主体,参与所谓霜月之争的所有女性,是这个阵法的祭品,巫司与主办霜月之争的人,是发起阵法的人,他们以城主择妻为理由,聚集祭品,世世代代地积蓄力量,意图召唤某个绝对十足可怕的人物。而这种事情绝非世人能容,所以他们辛苦隐藏真相。”
楚玥怔怔:“血祭?召唤?”她想起自己的梦境,沉默下来。
霖钧见楚玥表情不对,安抚笑道:“当然,这也是我的猜测罢了,只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真的顺着他们的意图往前走。楚玥……”
他从床上站起来,忽然将楚玥一把扛起背在背上。
惹得楚玥惊呼一声,吓道:“你做什么!”
霖钧反手扣着楚玥的腰不让她动弹,脸上露出乖张的笑,眼睛里也是调皮的光芒悦动:“带你去‘离经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