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和尚搔搔头,心中皆感奇怪,脸上却没显露出来,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留在这里,看好吃食,倘若少了一粒米,我也要拿你试问。”
这语自毕,胖和尚跺着脚步,走到门槛,回头谨慎的望了一眼,又言:“切莫让杂鸟鼠辈等乱入,过几日是庙会,到时候武林中各路人士皆会前来。”这句话是在试探老人,这庙极破,哪里来得甚么庙会,当真是有,也不在这里举行了。
胖和尚哼哼唧唧的出了去,将门关上,但闻一阵脚步声淅淅沥沥的走远了。趴在屋顶横梁上的落月这才悄悄下来,老人一见她,心中暗自欣慰,“这孩儿倒也聪明的可以,如若不是她这般打扮,我也认不出她是个过路的丐儿。”
老人见落月蹑手蹑脚,对那做了个口型,意思是,“和尚还没走呢。”
落月一听,脸现惊慌之色,忙抓住横梁,两手齐用,这才稳稳钩住。老人见着小小落月年纪尚小身手便如此了得,长大后也定是个能人异士,想到这里,老人便打开了门,这一瞧,那和尚果然停在不远处,正向这方张望。
落月吓得浑身出了冷汗,也不敢多喘一口气,她深知那和尚道行高深,自己与老人决不是他对手,若让自己为了区区一点吃食而连累了这老人,那可实是不得。
过了几分,和尚兀自搔搔秃头,朝老人笑了笑,摸着黑走进屋中。老人也是作假,伸个懒腰已示这夜实在漫长。
老人回到屋中,将那忽暗欲灭的油灯放在地下,两袖一挥,那门便晃悠悠的关了上去。落月长舒了口气,低声说道:“大公公,谢谢你救命之恩啦。”
老人咧嘴笑笑,落月翻身落地,老人见着功夫,深感疑惑,当即便问道:“你这是从华山来的青明教教徒?”
卿落月点点头道:“是啊,掌教真人不要我啦,就把我给轰出来啦。”
老人皱着眉头,说道:“那老儿为甚么不要你了?”
落月撅起小嘴,嘻嘻一笑,将前些时日遇见的事情全与老人说了一遍,说到哪里有不足之处,又重新来过再说了一遍,老人也不厌烦,便细细的听着。
老人听罢落月所言一切,心里好生懊悔,落月察觉老人脸上有异,便问道:“老头儿你咋啦?”
老人瞧着落月娇美的小脏脸,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说道:“算啦,我去给你找些吃的。你一定走了很多天了罢,这洛阳不比华山,华山山清水秀,独傲一方,这洛阳城多就多在了人多,人一多,便显繁华之美,地地如此。”
落月不解,问道:“那胖胖不是说啦,你不能动这里的一粒米么?”
老人笑道:“呵呵,那和尚说的话咱爷儿俩权当放个屁出去啦。不过啊,你这顽童有时古板,有时可爱,有时又严谨不少,我要有你这一般的孙女,便是上辈子做的福分啦。可惜啊,我这一生孤苦无依,到头来混得个如此下场。”老人愈说愈忿,神情间难免有舒倦意,从蒸笼里捡了几个雪白雪白的馒头,摸了摸,还算热乎,又转身笑道:“不过,过去的都过去啦,人总要向前看的嘛。”
落月不懂为甚么过去了要向前看,但肚子饿的糊里糊涂,抓起一个馒头就大口的咀嚼起来,吃了一吃,大感舒畅之意,但这馒头总归无味,老人也瞧出了落月的心事,微微一笑,从木柜里取出一瓶玉露蜜浆来,说道:“这本来是用于调养内力的补药,但这其中滋味实在香甜,有蜂蜜许多,你吃了定感受用。”
卿落月也不管好吃与否,就听那老人描述,便是一大幸事。落月接过玉露蜜浆,打开瓶子一瞧,里面油黄油黄的甜浆满满一瓶,落月又惊又喜,立时舔了一舔,顿感说不出的受用,当真是香甜软滑,入口芳香,浓郁渐佳,又如一缕清泉,又如一道虹波,总之闻起来好比芳草米香不及,又比蜂蜜增上许多。
卿落月拍拍肚子,打了个嗝,哈哈笑道:“这比那些梆硬馒头好得多。”
老人瞧着落月,才想起来一件事,问落月道:“你叫甚么名字?家里还有人没有?”
落月叹口气道:“我卿落月这名字是师父给的,我家人都死光啦。”其实她并不知道她家是哪里,也不知道她真姓为何,只不过玉箫怪客屠悲凉送她来时,她才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掌教真人传她青明教武功,也是为她以后着想。
这一夜过得并不漫长,落月躺在老人怀里呼呼大睡,老人则是一夜没睡,他目光中向往着更多的是美好的憧憬,可这匆匆几十年全然已过,那里还来得甚么美好憧憬呢?这世上有许多难以料定之事,深于落月在内的一切事物,一切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