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映着余晖艰难地挂在山尖,潾潾薄云泛着红晕往南飘行,仿佛一队南归的雁,喑哑的蝉嘶如游魂般在密林中此起彼伏……
一名男子头戴牛角银盔,身着银甲,肩披白袍,左缠马缰,右握长枪,枪身八尺有余,枪缨白中染红,枪头八寸八分,龙尾衬底,龙头吐刃,胯下青鬃黑马,蹄踏飞尘。紧随其后的是两名女子,同骑一匹白马,年长者三十不足,二十有余,头束红巾,玉钗盘髻,身着红衣,腰别一排柳叶飞刀,身负一灰色包裹,双手紧握马缰,怀抱另一女子,其十岁左右,柳叶弯眉,双瞳剪水,朱唇皓齿,白衫着身,黄靴束脚,头饰飞仙墜髻。后面跟随的是一队铁骑,共百余人,黄衣衬底,黑甲披身,或手握长枪,或背缠长弓箭羽,或手提弯刀,他们骑得马儿黑白黄棕各不相同,好些马儿口泛白沫,马蹄渐显疲态。
“将军,将军!”突然一声呼喊穿越密林从队后传至队前。
张世杰立刻勒紧马缰,调转马头,举起长枪大呼“停!”。一行人马立刻收住马缰,三十来人呈弧形排成三排挡住来路。长枪手在前,大刀手随后,弓箭手在最后对准来路,另外二十来人簇拥在张世杰和红衫女子周围并在去路方向设防。
一会儿,一人骑着一匹黑马渐至,此人面沾血迹,不辨容貌,身上刀口数处,肩胛骨被一支骨哨箭贯穿,手提“探”字令牌,高呼:“我乃探马,速放我见将军!”一行人见来人是本部探马,立刻让出一豁口允其通过。顷刻间,此人来到张世杰跟前,一手握着马缰,一手捂住伤口说道:“禀将军,后面数十追兵快要追上来了,望将军速速防备!敌人大部人马最快可能两个时辰就到了!”
众人听完后均面露惧色,手中军械握地更紧了。张世杰吼道:“惧甚!青龙队什么恶仗没吃过!”虽然他面不改色,嘴上不露怯语,但心中已然没了方寸,但是众人被他一吼已经收敛了惧色。张世杰转身问道:“前方通往何处?”队中走出一人双手抱拳回道:“回禀将军,往前十里便出密林,出了密林就是一片开阔地,开阔地往前一里便是黄河渡口。”此人微微低头,不敢直视张世杰,双眉一皱,心中想到这连年征战,百姓四处逃亡,渡口八成已经荒废,即使有船也是小渔船,也来不及渡这么多人过河,想到这里眼神顿时黯然无光。
张世杰抱了一下拳,双目凝视此人说道:“赵百户,我命你带六十人先行护送夫人和小姐渡河,我率其余部将杀回去,如果天黑之前我等未到渡口,你们换便装逃亡吧!切记保证夫人和小姐安全!”
随后张世杰转身又抱一拳,对着众将说:“诸位都是跟随我南征北战的兄弟,军人马革裹尸死而后已,如今金室已亡数十载,张柔那贼儿投降蒙古,已无心扶助金室遗孤复位,承蒙众兄弟厚爱,追随我张世杰一起投奔南宋,在下三生有幸,与诸位同为血性男儿,生则顶天立地,死则无愧于心,然贱内与小女实为一介女流,吾不忍其死于疆场,兄弟们难道会看着一介女流死于敌手而无动于衷吗?众将听令,随我杀回去!灭了这十来个追兵!”
红衫女子听到夫君喊张柔贼儿时便眉心一紧,但一想到如今情形便一脸无奈,随后下马双膝跪地面朝众将说道:“诸位将军都是我夫君部将,我夫君每每在我面前夸赞诸位神武,战场杀敌毫无惧色,如今敌兵将至,我阮慧文身为夫人,本不该干预军中事务,但我希望能以一名妻子的身份请求诸位,助我夫君杀退来敌,我与小女诗兰在渡口恭候诸位凯旋,我夫君不渡河,我与小女便不渡河!在此我给诸位磕头了!”
诗兰一边扶着娘亲,一边哭道:“娘亲不要死,爹爹也不要死……”
众人见状,皆下马跪地高呼:“夫人请起!”
此时早已下马的张世杰立刻扶起夫人,双手趁势捏了一下她的双臂,说道:“夫人言重了,这些都是跟随我浴血疆场的兄弟,我不会放弃我兄弟,我兄弟也不会放弃我!我信得过我兄弟!”
赵百户听完将军与夫人的命令,心中隐隐感觉不对,但又不能说出口。
众人皆被感动,心中既知自己将死的命运,又感叹将军和夫人的信任与爱戴,继而众人便将生死置之度外。
赵百户攥了攥拳头,心想生死之事由我不由天,命掌握在自己手里!赵百户松开拳头走到张世杰身前对着众人说道:“将军乃天将,英明神武,下凡人间必有天命,我等皆凡夫俗子,生死皆有定数,不可多贪。然将军待我等亲同父子,恩重如山,我等必当以死报之。”阮慧文眼中泛起泪花,也顾不得夫人身份,露出隐隐泣声。张世杰嘴角微微一撇,心想生死有命,国仇家恨尚未报了,岂能白死,得想个办法往渡口方向前去,若逃此劫,必报天恩!
接着赵百户说道:“众将听令,长枪队,大刀队,翎羽队随我杀退来敌,其余人等护送将军、夫人和小姐渡河!随我杀敌!杀!杀!杀!”
随后只听众将齐声并喊:杀!杀!杀!
张世杰嘴角一撇,随即皱紧眉头拦住已经上马的赵百户,说道:“你竟然违抗我的命令,你不怕杀头吗!”
赵百户扯开将军的手,说道:“将军等我凯旋,再取我性命也不迟。”随即赵百户带着人马绝尘而去。
张世杰一跃上马吼道:“上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