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的树林中——
莫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倒在一棵树边,开始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身上的伤随着呼吸,在衣物下若影若现,流出一股股殷红的血流。有些伤深可见骨。很难想象,一个十四岁的孩子竟然可以承受如此重的伤。虽然忍受着剧痛,但他却面无表情,只有轻轻颤抖的身体显示出身上的伤之深。
少年抬起头,露出那一张平凡的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平凡的过分的脸。如果要说少年五官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话,那就是他的一双眸子。那眼眸仿佛敛起了天上星辰的所有光芒,明明是一双应该睥睨天下的双眼,却没有那种霸气,此时反而有些懦弱。但尽管这样,少年的双眸还是十分吸引人的注意的,在眼眸的最深处,仿佛暗隽着那种古井无波的平淡。这样一双眸子在少年那张平凡的脸上,让人不禁感叹,这一双眼真是不配少年的面容啊。
少年名叫沈岕,是木清宗的挂名弟子。他来木清宗三年了,明明只有十四岁,却看遍了人情冷暖。三年前他刚入宗的时候,是吴长老看中的天才。虽说是贫苦人家的孩子,但修仙的资质,一点都不比那些名门望族的差。吴长老在沈岕露出了惊人天赋后,更是明里暗里透露出想让沈岕接任长老之位。但不知为什么,沈岕的惊人天赋在进入木清宗之后一个月,竟然离奇消失了,而修为也止步于行者二阶。之后三年,更是毫无长进。沈岕也逐渐被吴长老遗忘,成了木清宗的挂名弟子,如果这次检测大会再不突破,那他以后就与仙路无缘了。
这天,沈岕又被人打了,那些一直嘲笑他是废物的人们。而嘲笑的理由也很简单,木清宗虽不是那种顶尖的门派,但向沈岕一样的进入宗门三年却毫无修为精进的人,总是人们欺负的对象。
每一次,沈岕都是苟且偷生。师兄的苛刻,故意的刁难。每日都分到馊掉的饭菜,令他时不时就腹如刀绞,长期下来,竟是落下了一吃东西,胃就会疼的毛病,估摸着是治不好了。
为什么,沈岕很想向老天问道。凭什么人生来就不平等,为什么弱肉强食?他只是一介平民,一个只有比普通人好一点点的废柴体质。他没有立足的根本,没有实力,就可以被人欺负了吗?老天为什么如此狠心?
进入木清宗的三年来,沈岕无数次想过要放弃,不要再坚持了。但,他总是缺少那说出“走”的勇气。他对自己说,他还在坚持是因为他父母看着他踏上修仙之路的期盼眼神,因为这个眼神,他才会坚持下来。吃着不是人吃的东西、天天过着十分辛苦的生活,三天两头被人打一次,但身为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他已经满足了。
沈岕休息的差不多了,从地上站了起来,微微动了动手臂。“嘶,好痛,打得好狠。”沈岕痛吸一口气说道。得找人及时医治啊,他心里这样想到。一瘸一拐的往木清宗的宗门口走去。
——
“呦,这不是沈大公子吗?怎么穿着如此不得体?”刚入宗门,便有几位弟子阴阳怪气的嘲笑着沈岕。
沈岕像往常一样,默默隐下身上的伤,正准备快步走出那些弟子的视线。
“沈岕!”一个弟子喊住了沈岕,语气中带着轻蔑。
沈岕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这位师弟:“有……有什么事吗?”他有不祥的预感。
“泷师兄让我叫你过去一趟。”那师弟的表情中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要知道,张泷一帮师兄最恨的就是沈岕,三年一直修仙,却无半分长进,一直停留在行者二阶的实力上,如此之人,又怎么不会被人欺负呢?
沈岕张张嘴,拒绝的话已在口中,但他却还是缺少那一丝说出来的勇气。最后只好乖乖跟在那师弟后面。
如果拒绝的话,只会打得更狠吧?沈岕这样想着,突然回忆到今天他的伤势之重,身体又不可避免的颤抖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长老。”在门口的所有弟子都向来人行礼。
那长老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目光扫到了沈岕,看着他,像是在等待着沈岕的回答。
“报告长老,弟子刚刚只是想请沈师兄去我屋中探讨几点修行之道罢了。”那弟子倒是快了一步回答道。
沈岕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长老的反应。
而长老大笑几声,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你去找沈岕探讨?探讨什么?怎么变成一个废物?你修为都比沈岕高了,闲自己修为太高,想跌几阶?”长老的讽刺看似是对着师弟说的,但其实句句都是在讽刺着沈岕。
看着大家投来的异样眼光,沈岕咬紧牙,拳头紧握,拼命告诉自己要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至于沈岕,你天赋早已不在,更要努力上进,怎么能再浪费时间呢?还不快去修炼?”长老又开始说话,语中满满的是讽刺。
“弟子明白。”沈岕又行了一礼,离开了。
沈岕回到了自己那破烂的小木屋,常年的风吹雨打,再加上有些人的肆意破坏,木屋的顶已经破了,一到下雨,地上便会汇集出许多水洼。而屋中的家具也已经破烂不堪,那个缺了一个口的碗,就已经是这其中最好的家具了。
沈岕随意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盘起腿,开始将天地中的元素引入身体。一开始很顺利,到最后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沈岕知道,这只是一个形式,其实自己的修为还是没有长进。不知道为什么,这三年沈岕一直坚持修炼,明明已经将天地元素入体了,什么差错都没有,但就是提升不了修为,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沈岕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修炼,直到满了他自己规定的修炼时间,才停下来。又开始思索自己每天都思索的问题,为什么自己还是无法修炼?
沈岕从来没想到过要放弃,他虽然出身于穷苦的家庭,但娘是有一些文化的人,一直对沈岕说着“不能放弃”之类的话。其中有一句沈岕记得特别清楚“……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正是因为这句话,沈岕忍受了许多苦痛,但自己的心性却在一日日的磨练,往日的轻狂少年渐渐变成了如今的沈岕。
沈岕在木清宗那么多年,早已不是那个有什么委屈都要找娘哭诉一番的小孩了。他渐渐懂得了所有的苦自己吃,所有的伤自己受,所有的委屈要自己承。父母每年来的几封家书,沈岕在回信时,都尽量避开自己经常受欺负这个事实,常常说的都是宗中的趣事,让父母认为自己很好,对自己已经天赋尽毁这件事只字不提。
沈岕盘腿坐在地上,查视着自己的身体,看看是否可以找出自己无法修炼的根源。
这是什么?沈岕心中一阵惊呼,发现在自己的丹田之上竟然有一个法阵,复杂的纹路弯弯绕绕,竟是将自己所有修炼要用到的经脉全部包裹了进去。沈岕怀着一丝希望,又将一缕天地元素引入体内。果然!自己无法修炼的问题是因为这个法阵!
沈岕心中一阵狂喜,但又突然发现,就算知道了原因,那他又如何修炼呢?不是照样还是无法修炼?
正当沈岕苦思冥想的时候,一本在法阵中间的书引起了他的注意。
神魂一探,那本书就出现在了沈岕的手中。
“修仙?”沈岕疑惑的读出了书封面上的两个大字,不过他更想知道为什么这本书会在自己的腹中。
沈岕打开书的扉页,上面写着一段话“汝得此书,许是看到了身中法阵,吾费尽心思编写此书,望汝好好修炼。”仅仅只是第一页,却让沈岕看的云里雾里,为他编写?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沈岕这样安慰自己,却忽略了右下角几个小小的字——“写给吾友沈岕”。
沈岕翻开书,书很厚分四块,分别为修炼功法、药草万种、武器百炼、法阵摆法。仙家修行分九个阶段,分别为行者、散人、真人、筑基、练气、结丹、散仙、真仙、仙。而沈岕只是刚刚起步罢了,现在只有区区行者二阶。
沈岕就这么翻着书,但翻了莫约二十页,他就翻不了了,明明是一本很厚的书,却再怎么死命的翻也翻不了了。沈岕也没有强求,这腹中之书来的古怪,有些于寻常书不同的地方,也是可以理解的。
沈岕再次把书翻到前面,仔细看着书上介绍的第一部功法。
“玄天乾坤?”沈岕疑惑的读出了这部功法的名字。要不要修炼呢?沈岕心想着,这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的,沈岕因为三年来修为没有一点精进,已经默认被宗门放弃了,所以宗门也不会给沈岕任何一部功法。
沈岕又想到了那些嘲笑自己的嘴脸,望着房顶上的破洞,咬紧了牙,心中已经下定决心要修炼这来的诡异的功法了。
反正,他也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自己如果真的修炼致死的话,宗门也不会有任何一点反应,顶多就是将沈岕的尸体抬回自己家,再虚情假意的安慰一下自己的娘。
沈岕收敛了自己的心神,继续全神贯注的看着书上的字:“玄天沧海虚无间,乾坤巨浪心随变,青铃轻摇万物迁,剑芒喑哑归苍焰。”
玄天乾坤修炼所需要的经脉竟然都完美的避开了沈岕已经被法阵包裹的经脉,这点是让沈岕最惊讶的。他开始按功法的指示,小心翼翼的运转了一个周天,不出沈岕意料,一缕天地元素就真真正正静静在自己的体内流淌,虽然只有一丝,但沈岕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这是他三年以来第一次可以继续修炼。沈岕神清气爽的从修炼状态出来,望着窗外的明月,今天的月亮似乎比以前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