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风亭四周挂着乳白轻纱,随清凉夜风鼓动飘摇。熏炉里尚焚烧夏用熏香,薄荷脑清清凉。亭里铺竹编地席,人只需着袜行走,坐躺皆可。
长长的花梨木书案后,盛装女子端坐在蒲团上,纤白小手稳稳执住一杆毛笔,在夕颜色锦笺上写着些什么。她披下一头乌黑长发,发梢一刀平齐,整齐的散落在华贵衣摆上。浅紫淡粉蓝绿,衣裳色彩斑斓而又清减淡然。
雪白小脸微垂,金黄眸子垂下,长长深睫惊心动魄的翘起,红唇微抿,好似脑中眼中都只有锦笺。
书案对面坐着两个男子。一个青灰长衫形容洒拓,长相内敛清秀,手中一本《小窗幽记》,表情清淡,是唐家摄政唐迁;另一个漆黑长袍绣暗金花纹,何其尊贵傲慢,抱臂垂首似正在打盹儿,是唐家家长唐晓翼。
一个白色的柔软生物忽地自吟风亭外蹿进来,细声细气地“喵”了一声。女子见状,放下毛笔,冲猫儿勾了勾手:“雪松,到这里来。”
猫儿跳进栗本抚遗的怀里,她抚摸着雪松软软的长毛,咯咯的轻声笑着:“真是难为两位大人了,陪着我守夜,嗯?”
“别笑得跟个母鸡似的,蠢货。”说话的是唐晓翼,家长大人看起来不大痛快,他抬头冷冷的瞥了栗本抚遗一眼,“看来你对你们先生没什么用处。不然我都把你扣下了,你们先生还能悠哉悠哉的……泡妞儿。”
“是了,泡的还是家长您的妞儿呢。”栗本抚遗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唐晓翼的京片子腔,“我们先生可厉害了,泡得到唐家第一夫人。”
她笑得那般完美无瑕,甚至看不出一丝落寞与难过。
唐晓翼冷笑一声,口吻淡泊:“假的终归是假的,宋朴不是傻子,她感觉得到。”
栗本抚遗指尖一颤,这小动作被雪松的长毛给遮住了。她垂下璨眸凝视着锦笺:“那我就静待了。”
是了。有人囿于深海,有人立于虚无,有人陷于两难,有人浑然不知。
栗本抚遗信任华清璃的演技,必定可以骗过宋朴,可是——她抓紧了衣裳。如果真的骗过去了,那华清璃会不会用了心,假戏真做了呢?
这才是最让人痛心的。
但是。
栗本抚遗抬眸看向唐晓翼。这个漂亮的少年,他乌黑眉目凝固了,黑眸噙着一点紧张。他在紧张,他在害怕。可是木已成舟,况且他也没有资格——去申辩,去争取。他已经被完全划入了宋朴的黑名单。
现在宋朴的生命里,只有华清璃。
栗本抚遗抬起阔袖,遮去锦笺上书写下的字迹:
迟迟钟鼓初长夜
耿耿星河欲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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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我睁开眼睛时,思绪尚处于混乱状态,一时之间回忆不起昨夜发生的事情。
床上只有我一个人,我不觉得哪里不妥。起身下床,走到客厅时,我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鸡汤味儿。我不由得觉得好奇怪。是谁在炖鸡汤?
恍惚间我竟以为是父亲回来了。
可是当我走到厨房门口,怀着激动的心情向里看去,我大失所望——厨房里忙碌的那个身影并非父亲,而是华清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