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邵无言都没有回答。
夙半箫心中一片惨然,他知道若不是他扣了一顶“信与不信”的高帽,邵无言只怕是毫无犹豫。
说来可笑,这天道把万耳定为一叶文的王,却只是为了束缚彼此,让万耳更加“听话”些。万耳不过是这生死夹缝中的孤身一人,其中孤独苦楚,又能与谁人言说?
这算什么王?一个受人奴役的奴役罢了。
索性他也不管这狗屁宿命,做一逍遥自在的逆鬼,何惧他尘世纷乱?
一个转念,夙半箫却想起了那个惨死于茗扬山的刘照,心头更是悲凉。那样纯善纯真的一个稚童,活生生被逼迫成一柄屠刀,那双本是用来磨药救人的手,硬生生被浇上了鲜血。那血色如同无法洗刷的染料,染上了他的脸,最终更是染进了他的眸子里。鲜红一片,那是他洗不去的罪恶。
一个稚童要在一群逆鬼中活下去,其中艰辛旁人如何理会得?
况且,那本就是他人设好的死局……
夙半箫闭了闭眼,掩去眸中快要满溢而出的悲哀,可脑中刘照的那段记忆却横亘不去。
血色,尽是血色……
他抬起自己的手,凝视着手上已经结痂的疤痕,纵横交错。
难道他成了逆鬼,这双手也会沾满鲜血?
不,那不是他。
他不会依附任何人,自然不会被任何人逼迫束缚,落得刘照那样的下场。他想做什么便要去做,他不想做就绝不做,或许他独身一人,无牵无念,纵然要遭受世人的不喜厌弃,总归他活的自在。
是了,他是万耳又如何,他不想要这个身份,弃了便是,管他劳什子天道法则!
邵无言终究不愿冒险,只是说道:“王,这无关信与不信。事到如今,再做什么也没有必要了。原本,我所求不多。”
他稍一停顿,便继续:“哪怕只见上一眼,吾心既安。”
夙半箫听了这话,大笑出声:“这么说,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倒退一步,脚下微有踉跄:“也罢也罢,原不是我的事。是我痴了,牵扯进来做了这戏中戏子,上演了一出荒唐!”
他抬起手遮着眼,忽觉得远处熹微晨光有些刺眼,他的手挡住了邵无言的去路,让他不能再进一步。
“邵无言,我成全你。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夙半箫眼神清明,洗去了其中苦楚,“你不必魂飞魄散,等到奈何桥头,记得向孟婆多讨要一碗孟婆汤,把这一世的牵念烦忧忘得干干净净,忘记那些非要你生死相护的人,尤其忘记我这个毁了你以死换回的平静的人。”夙半箫声音很轻,却让邵无言突然涌出一股难过。
邵无言突然记起来一些什么,记忆串联成线,似乎是他始终遗漏的,逃避的,真相。
“王!”邵无言喊出来,可声音却渐行渐远。
他看见夙半箫指指相扣,随后又摆出各种奇怪的手势,而自己却离他越来越远,那感觉就像,与夙半箫已是两个世界……
“王,您为何要这样做?”这时候留间的语气像极了阿五,都是半是关心半是怒责。
夙半箫扯了扯嘴角,说出他最后一句话:“留间,人有取舍,不喜欢的东西坚决不要。再说……我怕什么?”
他是生存于两岸夹缝中的人,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连接两岸,可这代价,估计他一生也只付的起一次。
方才一直冷眼旁观的留间叹了口气,看着夙半箫摇摇欲坠的身体,莫名说道:“王。你知不知道,像你这般意气用事的,最是容易受人拿捏……”
也不知夙半箫听到没有,留间话未说完,他便倚倒在门上梁柱。
高止处理完铃琅,出来便看见安静倚着门的夙半箫,他唤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
高止皱眉伸出手晃他一下,却不料夙半箫直接倒在他怀里,双目紧闭,毫无生息。
……
人这一生会做多少蠢事,会遇见多少蠢人,思考这个问题,本身就很蠢。
那些人原本生来就不招人欢喜,随着年龄渐长,不过是长成了一棵参天朽木,无法生长却好像生生不息。
高止遥望着那邸“空宅”,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但又或许的确是两个世界。七重阁使人苍老,处处透着了无生息的无趣。明明死气沉沉,却又有些让人着迷不舍离去的东西。
对他而言,那东西是什么?
说不清道不明,却实实在在迷恋着。
但高止从出了那扇空寂的高阁,就发誓再不回去。可现下的状况却搅得他有点蒙,他思绪转不过来。
本该死去的铃琅活过来了,而带他离开那栋冰冷高阁的夙半箫却死了。这一切就像无可逃脱的梦魇,而他溺在这梦魇里无可挣扎。
他隐隐明白自己或许只是回到了过去,比他原来早了一两日。
那么七重阁中是否还有另外一个高止,跪在那位大人的床榻前,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可是夙半箫就这么死了,他要如何在几日后遇见他,跟随他?
或者说他俩只是错误的闯入,挣脱了时间的束缚,所以被定格在这个时空,即使死去也无人知晓?
不行!他有必须要做的事,他不能被此世拘束。
如果七重阁中高止尚在,他就告诉他,绝对不能跟随那位所谓阁主,也就是夙半箫。但如果没有,他就代替那个位置,至少他还能够继续活下去。
七重阁那样的地方,虽说什么都是空荡荡的,但也什么东西都不缺,那里是他的避世之所,也是他成长之地。
再说,或许还能救回这位死的不明不白的阁主呢?
高止心中兜兜转转好几个弯,却始终难下决断,扣着夙半箫的力道不由紧了几分。
穿梭时空这种事情太过悬乎,与过去的自己相见更是难以置信,甚至一步走错他便死了呢?
他害怕——
他做不到无惧,害怕的东西太多,平日埋藏的深所以难以发觉。
他果然资质浅薄,待在七重阁十二年,都抹不去十二年前留下的刻骨恐惧。也是,他生来就只有冰蓝色的丁香眼尾花,没有高府子弟的才气天赋,更没有焰色眼尾花那些人睥睨天下的气势。
说到底,他只是个遗孤,连高府子弟也算不上。
高止抬眼望了望那层层叠叠的远山,笼罩着朦胧雾气,连着天际,围拢了那整片苍茫的空。
万里无云,一碧如洗。
高止呼出一口胸腔里闷着的浊气,终究下定决心去往那空寂高阁。
可他提步尚不过半,衣袖就被人拽住。
他心头一惊,猛然看向揽在他怀中的夙半箫。
他手中掐着夙半箫的脉,知道那里不曾有一丝细微的动静,可这样的夙半箫竟然醒了过来。即便夙半箫脸上带着极深的倦意,但到底还是醒来了!
夙半箫死死攥着高止的衣袖,眼睛只微微睁开一半,看起来虚弱的不得了。
但他还是勉强开口:“高止,你不能去七重阁……”
这才一句话,夙半箫就要缓口气,才能继续说着:“我不会将你丢下,可你也不要丢下我。”
他说的话并没有发出声来,只有极其轻浅的气音,本该红润的唇瓣,如今却和脸一样苍白,睁开的眼睛里已经没了焦距,多了一份让人心疼的灰白。
虽然他说的话实在让人难以信服,高止却想信他一回,毕竟在这个未知世界里,他能信的也只有这个将他带入的人。
他在赌,既然放下了赌注,就绝没有收回来的道理,何况他这一生,原本就是一场豪赌。
利弊权衡之下,高止点头:“好。”
夙半箫似乎是松了口气,在听到高止的应答之后,就缓缓闭上了眼。
高止原本还想问些什么,可看夙半箫这般疲累的模样,竟是把刚要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然而下一刻,夙半箫又倏地睁开一只眼,正好同高止的视线对上,高止下意识开口:“你……”
夙半箫却打断他:“高止,你想要活着,就不能让此世的生灵看见你的脸,尤其不能让他们辨出你的身份。还有我忘了告诉你,现在的你不可能杀死铃琅,你快点回去,制造铃琅的‘死状'。”
夙半箫说的很快,但他的脸却越来越白,好像说这些话会耗尽他的血气似的。
为了安慰高止,夙半箫最后说:“你莫怕,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有事。”
说完,眼睛已完全阖上,无声无息的活像个死人。
高止也已经无法判断夙半箫的死活,这样的人……不,这个或许不是人。世界阴阳相融,谁又知生与死两岸茫茫无相望?
高止压下脑袋里杂乱的思绪,将夙半箫背在背上,披起他“白无常”的外袍,把夙半箫也给遮住,迎着破晓朝阳的红光,往四下鳞次栉比的屋宇一望,纵身几个跳跃,便已不见了身影。
的确,他还是回了铃琅的居所。
其实他还是弄不太懂夙半箫的意思,夙半箫的话似是而非,好像有什么禁忌说不得似的。
高止才踏进门内,身后那扇门竟无风自闭,这声响极大,在静谧的初晨显得格外突兀。高止猛然转身,他的脖子上一凉,只见铃琅冰冷无情的眼睛,和她手里的那两把刀一样锋利。
由于高止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铃琅挟着他的动作并不方便,她微一转身,便绕到了高止身后。而高止僵直着脖子,一句话都不敢说。
他脖子上的那柄刀横亘在他颈动脉上,刀尖正对着锁骨凹处,而刀身微偏,躲着刀锋压在他肌肤上。这手法极有技巧,若只是这么压着,高止的脖子上顶多刮去一层油皮,可若是刀身一正,他这条小命就直接报销。
而他嘴里更是绞了一把短刀,他先前尚没反应过来,那柄带着寒气的刀就已经撬开了他的嘴唇,卡在他上下齿咬合之处。或许是因为并不伤及性命,铃琅这边的动作就显得十分粗鲁,划开了几道血口子,把高止脸上的面具染得透红。
“你们倒是敢回来。”铃琅垫起脚在高止耳边说道,那声音中隐隐含了几分不屑。
高止身量约有八尺半,夙半箫比他矮了一个脑袋,而铃琅垫起脚来也只够得着高止的耳朵,她这副胁迫的姿势实在很受罪。
于是她转了转左手拿着的短刀,报复性地给高止多添了几个伤口,说道:“既然你们敢来,想必也有赴死的准备了吧。”
高止嘴里插了把刀,实在说不出话来,他只好咬着那把短刀不让它动。铃琅自然也感觉到了高止的反抗,手腕一扭,那短刀的刀尖就刺进了高止舌头里。
她用手肘敲了敲高止的肩,不满道:“你且蹲下,否则你这舌头就别想要了。”
受制于人,高止也没办法,只好托着夙半箫蹲下,这样铃琅就方便了许多。
她嘴角一勾,把绞在高止嘴里的短刀抽出,却还是贴在他的嘴唇上,伸出一脚把夙半箫踢远,问道:“这人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呵,他是你主人吧,你主人发生了什么你会不知道?”铃琅嗤笑一声。
“我和他昨日才认识。”高止如实答道,却是有误导的嫌疑。
“那你为何要听他命令杀我?”铃琅杀气蔓延,手里的力道也重了几分。
高止垂眼一叹:“你不是没死吗?”
铃琅轻笑一声,冷道:“是不是我没死,你们挺遗憾的?我记得你可是下了杀招。”
“若真是下了杀招,你怎么可能还活着。”高止虽这么说,但心中也明白,先前自己的确是“杀”了铃琅的,可也不知出了什么错,这才一刻钟不到,铃琅就生龙活虎的,完全没有受过重伤的样子。
铃琅更加鄙夷,用冰冷的短刀拍着高止的嘴唇,不急不缓地说:“你们也太高看自己了,真当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说现在你们才是待宰鱼肉,是生是死,全在我一念之间。”
铃琅的语气徒然一凛,左手短刀在高止面具上划了一笔:“说,你们为什么回来?牵连到我有何目的?”
高止心里苦笑,他也想知道夙半箫为什么叫他回来啊。不过他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扯了扯嘴角,说出来的话也半真半假:“我们回来自然不是来补一刀的,只是觉得你那个提议很不错,或许我们真的可以合作。”
铃琅皱眉瞧了他两眼,随脚勾了一把椅子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高止和一边躺着的夙半箫,嘲讽道:“呵,原先我是有这样的想法来着,可是你们没有诚意。再说,你们太弱了,我实在看不上。”
“那你为何先前看上了?”高止趁机问道。
铃琅一僵,撇撇嘴,状似毫不在意:“不过是认错了人。”
高止眨眨眼,突然一笑:“那你又是否想过,你为什么会认错人?”
“认错了不就是认错了,有什么好奇怪的。”铃琅不大愿意继续这个话题,就此揭过,“你也别转移话题,也别想拖延时间,没有人能够救你们,在这座城里。”
高止无所谓地耸耸肩,眉毛一挑,也不蹲着,干脆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原地坐下,也不再说话。
铃琅收回左手的短刀,在指尖绕了一圈,用刀尖挑起高止的下巴,在那不大精致的绘纸上划出一个大口子。高止眼里惊慌一闪,又很快垂下了眼,藏住里面的神色。
不过铃琅一直盯着他,他什么表情她看的一清二楚。
这会儿她起了些许兴趣,但说出来的话又很没有耐心:“你们是谁,我并不关心,但是你们的存在要是威胁到了我,我也乐意替城主抹杀了你们。”
她这么说着,右手那把刀就在高止的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她虽然嘴角勾着,可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说着:“呐,你说我是先炮制了你,还是你身边那个死的?”
高止感觉不妙,终于忍不住开口:“铃琅,你不能杀我们。那个人可以给你你想要的,要不然你怎么会认错。”
铃琅眼珠子一转,不甚在意地说:“那又如何?如果你想要谈判的话,拿出你的诚意来。当然,我看中的是你们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
高止心中骂了一句,有筹码的还死着呢,他能有什么筹码,感情他这个路人甲要成炮灰啊!
但他面上依旧淡定:“筹码自然是有的,只是若想如愿,估计是要委屈一下你。”
铃琅觉得好笑,看着高止的眼神如同看着傻子,笑道:“到底是你们受制于人还是我?你们拿出筹码来怎么受委屈的反而是我?”
因为你就要死了。高止心中默默说道。
可他却说:“那是自然,你想要的不就是自由吗?你走不出这座城,可我们能够。”
“你们好大的口气!”铃琅右手里的刀又往前推了几许,血珠子滚出,落满高止的衣襟,“你们还在我手里,还想走出这座城?”
高止脸色一白,却强作镇定。他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只要他在,就一定能离开。”
高止指了指横躺在一旁的夙半箫,心中默念,他不是故意要推夙半箫出来的,事急从权,事急从权。
铃琅撇过一眼,皱眉:“你耍我,他不是死了吗?”
“没有,他没死。”高止心虚地垂下头,补了一句,应该没死。
铃琅眉头皱的跟紧,左手短刀再次放在高止嘴上,威胁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止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不知道。”可心中却在哀嚎,他是真的不知道啊,能不能把刀拿远点,玩刀伤身啊!
或许是感知道他的心声,铃琅的确撤回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和嘴巴上的短刀。高止刚松了一口气,却见铃琅走到夙半箫身前,一把刀高高举起,直指夙半箫的心脏。
“不行!”高止惊呼一声,身体快意识一步,他直接用手抓住那刀锋,鲜血喷出,直接溅到夙半箫的黑衣上,与黑色融为一体,看不大清。
铃琅也不更进一步,直接松了手,抬起头看着高止,问道:“你为什么要护着他,他只是一个死人。”
高止展开手掌,只是摇摇头,直视铃琅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说:“他没有死,他不会死。”
铃琅也死死盯着他,过了片刻,却说:“好,我已经收到你们的筹码了。”
高止有些莫名其妙,却实实在在放松下来。
“在我这里,不会有人发现你们。”铃琅撇了一眼高止,只留下这句话,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高止却堵着门拦住她,说:“你不能出去。”
铃琅看他坚决的样子,也没有推开他,只是皱眉,问道:“理由?”
高止有些踟蹰,他总不能告诉她,今天她就死了吧。
铃琅见他不答,便直接绕过高止:“你不说便是,我有其他事去做。放心,我不会让人知道你们的藏身之所。”
“你不能出去。”高止再次堵住铃琅的路,说,“原本,你今天会死。”
铃琅抬起头:“你真当你是白无常,手里拿着生死簿?还是说你们不死心,还想杀了我?”
“不是。”高止反驳,却不解释,顿了顿,却问道,“你原先不是求死吗?”
他还记得刚到的时候,他和夙半箫装黑白无常还挺成功的,这铃琅好像还一心求死。
“那个人是个蠢的。”铃琅的唇角溢出冷笑,“再说她也不会求死,她只是想让我死掉而已。”
高止似懂非懂,铃琅却不愿说透来,面上明显很不耐烦,后退一步冷道:“你堵着我做什么,我可是让你们活下来了。我以德报怨,你们不会恩将仇报吧?”
“没有。”高止叹息,“就像那个人先前说的,你是真的会那般死去。这是命!”
“感情我收留了两只白眼狼。”铃琅动作很快,还不及高止反应,一把匕首又架在他脖子上。
只不过这次,她是没打算留情了,挥刀的势头不减,看去将要把高止一颗头给砍下。
高止到底也不是在七重阁里吃白饭的,他虽反映不及,动作却不慢,勉强避开了要害,脖子上还是划出一道深痕。
高止一手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减缓血液的流速,一手扣住铃琅的右手,挑掉她手上那柄匕首,却不料铃琅像是有预料般,在右手被扣住的时候,左手短刀已经到了高止的心脏处。
高止眼中一片惨然,没想到他居然葬生于一女子之手。
然而下一秒,铃琅左手攻势一收,反手向身后刺去,可终究时机已晚,全身一软往地上倒去。
她昏去的前一刻,眼睛瞪大如铜铃,她眼里满是不甘和愤怒,留下一句:“你们合伙算计我……”
高止惊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眼前的铃琅倒下,却被那始终昏迷不醒的夙半箫接住。夙半箫揽着铃琅的腰,晨光在他微垂的眼睑处落下一片整齐的剪影,他似有歉疚,对那已经晕过去的铃琅说道:“对不起,我会补偿你。你的愿望,我会替你完成。”
可那歉疚也只是片刻,说完,夙半箫就抬起眼,看着站在身前惊呆了的高止,提醒道:“你脖子的伤再不处理,恐怕你刚捡回的小命又要丢了。”
高止这才反应过来,掏出身上带着的药和绷带,简单处理了身上的伤。他这边疗伤,夙半箫那边却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个水晶棺,此刻正在为铃琅整理仪容。
铃琅不是还没死吗?难不成夙半箫杀了她?
察觉到高止的视线,夙半箫也没有解释,只是问:“你有没有什么假死药?”
高止因为脖子的伤没有说话,却是满脸疑惑。
夙半箫想了想,又问:“有没有那种减缓身体机能的保命药?像是回照石?”
回照石是一种减缓身体机能的药剂,人受重伤流血过多,常常会用回照石,减缓了血液的流速和呼吸频率,更方便处理伤口,或者得重病时用回照石,虽不能治病,但能吊命。这药有些毒性,但是药三分毒,比起其他烈性的药物,这个算是好的。
不过往往用了回照石,人就像死了一般,呼吸脉搏什么的微弱的几乎没有。
高止轻轻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瓶药罐,递到夙半箫手中。
他沙哑地问:“你要做什么?”
“你别说话。”夙半箫按住他,解释道,“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我只是一个中间人。”
“你放心,她没死,也不会死。”
“那你呢?”高止做着口型。
夙半箫微笑:“我也不会死。”
他顿了一顿,笑盈盈地看着高止,补充道:“你也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