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刚开进北京,就直接开去了医院,原因是刚下高速,小p孩去叫本以为是睡着了的我和李清尘,才发现我们都没有了意识。
说实话我的确是想睡一会儿,只是自己都没想到我是昏了而不是睡过去。我和李清尘两个都有伤,在五行阵里也没少流血,李清尘不必说,估计死了也不会吭一声,我也是那种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有麻烦了总喜欢不声不响的扛着,我俩在路上陆续昏过去,其他人只当我们睡着了,进了京去叫我们才发现其实都昏了。
再醒过来时我已经在了病房,小叔的脸黑的可以滴油,小p孩坐在床尾没心没肺的捧着一包薯片大嚼。
李清尘和我安排在了一间病房,我醒的时候发现他已经醒了,靠着床头静静的翻那本笔记,根本看不出来伤的比我重的样子。
小叔跟医院解释我们是在外地遇上强盗了,外地时已经报了警,小叔因为拉着我们两个缝了线都还没拆的伤员上路回京,被医生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一个多小时,所以脸色才那么黑。
我嬉笑两声混过去,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叔,办住院登记,不是要用身份证么?”
或许是因为小说看的太多,我总下意识的觉得李清尘不会是一个拥有身份证老老实实当良民的人,可事实证明——我的确是看了太多小说。
小叔回头看了一眼对我的问题丝毫没反应的李清尘,转回脸上面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清尘他是清醒着自己掏出身份证的。”
我竟然觉得有点失望,又不禁嘲笑自己的想入非非,现实生活里哪有这么多小说情节发生——可话说回来,我们之前在武当山碰到的还真不太像现实里能碰上的事情,说出去,估计没有人会不把我们当成疯子。
“那你没看看他家在哪儿?籍贯?出生——”
话没说完,太阳穴像是被马蜂狠狠蛰了一下,一个白色的圆圆的小东西掉到被子上,我捻起来一看——是一颗药片。
“李清尘!你敢丢老子!”我第一反应就是把药片丢回去,却忘了伤在右肩右手上也打着吊瓶,那片药片在李清尘身前很远的地方飞过去,他根本没有一点反应,我却疼的往小叔身上趴,估计脸也扭曲的很难看。
“去去去!”小叔对我的撒娇视而不见,把我推正坐好,“别问了,我也没看到。”
看了看眼睛闪亮亮的听我们说话的小p孩,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显然小p孩也是好奇李清尘的身份,以后有的是时间与他结成统一阵线,把李清尘的身份证偷到手。
想象着李清尘家住某某乡某某村的身份证,例如梨树湾蘑菇屯,或者黄土坡狗剩村……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笑。
死秃驴给我们跑手续去了,稍后才回来,小叔给我们严厉的下达了留在医院的命令。想到卡里多了几万块钱,这医药费也不是那么刺眼了,我也就乐得在医院休息休息,顺便留意留意有没有漂亮的实习小护士饱饱眼福。
可是很快我就受不了了。
我妈妈在医院工作,我从小在医院家属院长大,其实对医院一点反感都没有,但作为一个高大帅气德智体美兼备的正常男人,是在是受不了隔壁的李清尘每天床边莺莺燕燕繁花似锦,而我却门可罗雀形单只影。而且我也再度见到了李清尘这两面派的第二张脸,这阳光帅气斯文暖男的评价很快在医院所有的母性动物里传开,就更让我恨得牙根痒痒。真佩服他不想笑不想说的时候还能笑得这么温暖说的这样温柔,哄的一众小护士每天查房都比下班积极。
不过后来我才知道,李清尘对这些护士好也是有原因的。
在我半夜偷跑,被护士长抓包回病房之后,第二天,李清尘拿回了完整齐备的出院许可。
小叔因为被医院主任教育怕了,在我的软磨硬泡下从不敢在医院放人之前主动提出出院,却没想到李清尘这小子办到了,看在他这么有良心的把我也捎带上的份上,我就原谅他在一众小护士里风头盖过我的罪过了。
出院那天的场面壮观的堪比领导视察,一众护士,从二十出头的实习护士到三四十岁的护士长,站在医院门口泪眼婆娑梨花带雨,李清尘倒是走的干脆连一眼都不给她们,谁叫她们已经没用了呢?这个feel倍儿爽,我趁机上前与她们告别,显出一直被埋没的我的温柔,还真让几个小护士拉着我的手不愿放开。
其实我们两个的伤还没完全好,我的伤口刚刚拆线,正在愈合痒得不行,他的骨折就更别提,所以出院这件事我没通知小叔,打算出来了再给他打电话来个突然惊喜,所以离开医院大门,只有我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走着,我也是下意识的跟到了他身后,大概是习惯了吧?
直到走到医院大门已经完全看不见,李清尘忽然站住,转身看向我。
我也站住了。
“呃……”我知道他的意思——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必要一起走?“今天是年三十儿,你……回家吗?”
“对。”
我受宠若惊的瞪着他,真没想到他还会赏我一个字。
“那……再见?”
最后这个词我竟然要哽咽,真鄙视自己的多愁善感,我用力把哽咽咽回去,努力表现正常。
李清尘顿了顿,忽然走到我面前。
“干嘛?”我警觉的退后一步。
他什么也没说,掏出了手机。
——这是关于李清尘,继身份证之后第二件让我惊奇的东西,当时惊奇过后,我就下定了少读小说的决心——否则我的整个世界观都会变怪异的。
他拨了一个号码,我的手机响了。
回到北京后小叔很快买了新手机,旧手机连带从前的号码都在五行轮回阵里丢了。给我那天李清尘就在隔壁,他应该是听到了我的新号码,可现在是——
“我的手机号。”李清尘看到我目瞪口呆的表情,勾了勾嘴角,我好想见到一个飞闪即逝的微笑,“……过年好。”
我仍然死机当中,眼睁睁的看着他转身走掉。
不可置信的盯着来电显示的号码,半天才想起来存到新手机里,联系人打上“两面派”这三个字。
挺形象。
接着我给小叔打了电话,劈头就被小叔一阵臭骂。
原来小叔正好去医院看我,就接到了我们前脚刚刚出院的消息,正没处生气,正好我的电话就过去了。
赔了不是,回小叔住处我哄了一路,到家才好一点,回去发现屋子真是大变样了,比从前也热闹了不少,原来死秃驴和小p孩竟都要留下来过年。
一切尘埃落定已经到了年三十,回山东已经来不及,小p孩根本就没打算现在回美国,我和小叔到的时候,小p孩刚接完电话,原来被身在美国的父母狠狠数落了一顿。
我也给我妈打了电话,随便扯了谎,说是遇上小偷手机被偷了,今年就不回家过年和小叔一起,免不了也听了半个多小时的叮嘱。
感觉不过一周时间,可煤球好像都长大了不少,所有一切恍如隔世。不过大年夜除了小叔,多了的这两个人,竟也让我感觉很温馨安定。想想也是,我的确不像刚开始那样腻烦小p孩和死秃驴了。
小叔也很开心,看着他满足兴奋的笑脸,一件从五行轮回阵里带出来的心结豁然顿开。
——小叔从一开始就绝了父子缘,或许这也是之后他身边会聚起我们这几个年轻人的原因,他享受照顾我们引领我们,每个人于他而言应该都是杨沐霖,我又何必纠结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是不是低于杨沐霖。
年夜饭后,小p孩拉着我们出去放花,作为一个男孩子,因为年年放花,都会有烟火奔着我冲过来,所以我对这项娱乐始终敬而远之,可这一次,不知多少年来,我第一次乐在其中。
当然,我还是又一次被烟火烧掉了衣服一角,真不明白我是烟花吸铁石还是什么。
四个男人挤在一间房子里,实在是胡吃海塞颓废了七八天,要不是小p孩天生贤惠爱做家务,真不知道这屋子还能不能住人。
初六,小p孩带我们到了宣武区的琉璃厂。
我原先以为小p孩会带我们去潘家园,毕竟那是全国第一的古玩交易市场,我刚毕业在北京工作的时候也曾经去逛过,当然,作为贫下中农,我一向只逛旧货,从不看买不起的古玩来刺激自己,关于琉璃厂我只听说过,隐约知道那里多卖书籍字画之类的东西。
小p孩没带我们进琉璃厂文化街上的店铺,还是深入胡同,七拐八拐,在深处找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店铺,店铺门匾上只有两个字“客居”。
“这个名字真怪,我还以为是什么宝斋之类的名字呢。”
“杨大哥,这就显示出品味不同了吧?”小p孩得意洋洋的指着“客居”两个字,“我叫胡客,这里叫客居,听起来像不像是我开的店?”
“去去去去。”我嫌弃的推了他一把,小p孩鼓起嘴习惯性的跑到小叔身边寻找安慰。
小叔乐呵呵的摸摸他的头,小p孩得了满足,蹦跳着领着我们进去。
“死秃驴,你的雕像。”刚进门,我就被架子上陈列的一个小和尚玉雕吸引过去。
“哼。”死秃驴环视一圈,大概没有找到反击的东西,所以只好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店铺里的装修对于我这个没文化的草根也只能说一句古色古香,什么晋朝的山水宋代的花鸟完全说不上来,看死秃驴的表情大概他和我一样,小叔也是一副懵的有点缩手缩脚的样子,只剩下小p孩大大方方的跑到柜台前和那个假寐的白胡子老头打招呼。
老头儿胡子雪白,一大把洒在胸前,穿着宽大的绸缎褂子,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感觉,一看就是掌柜。
“周爷爷,陈大叔在么?”
那老爷子抬起眼皮瞧了我们一眼:
“在——让清流带你们过去吧。”
说着抬高声音,中气十足的唤了一声:
“清流——!”
我吓了一跳,老爷子却完事继续半死不活的闭眼假寐去了。
“哎!”应声从后面转出一个身穿墨绿色旗袍的女人,看年纪大概在二十五岁左右,个子对于一般女孩子来说真的算高了,棕黑色的头发在脑后盘了一个髻,看到我们,“扑哧”笑出来,一边难掩笑意一边走过来,“抱歉抱歉,店里很少来客人,更很少一次来这么多客人,我太高兴了。”
说着又笑,目光在死秃驴脸上转了几圈,脸却慢慢染上红晕。
我无语望天——又来了。
死秃驴也职业习惯,在她领着我们向后走的时候凑上去说话,没想到那女孩儿反而靠近我,大大方方的问:
“先生您怎么称呼?”
在死秃驴在场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女人注意到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啊,立刻对她的好感蹭蹭上涨:
“我叫杨沐尘,小姐怎么称呼?”
“哪两个字啊?”
“沐浴的沐尘土的尘。”
“好诗意啊。”
——有眼光!有品位!
我得意洋洋的瞧了眼死秃驴,继续凑过去:
“你叫什么?”
“我叫李清流,刚刚到这里打工,请多包涵啊。”
她站住,疑惑的看着站住的我们。
我们对视一眼,最后决定我来问话:
“李小姐,你有哥哥或者弟弟?”
“没有啊,我是独生子女,怎么了?”李清流笑着睁大了眼睛。
“没有没有。”我连忙打了个哈哈。
——大概只是凑巧名字很像罢了,也难怪,李清尘给我们的印象太深刻。
店铺的后院竟然不小,在寸土寸金的北京真是难得,看来店主是个隐形富豪啊。
回廊曲曲折折,越走近京胡悠扬高亢的乐声就越明显。
还是个京剧票友。
来到屋门口,李清流示意我们等一下,然后走了进去。
很快,京胡声音停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迎了出来。
“胡客,你小子还想起来看我啊。”
“陈叔叔!”
小p孩扑过去拥抱,趁这个时候,我仔细的观察起这个老板。
老板身穿一件灰蓝色的高领毛衣,下面是一条深蓝色牛仔裤,虽然看面相三十多岁了,可这一身青春打扮在他身上一点也不违和,他果然如小p孩形容的“巨帅”,眉宇间更是流露着一种儒雅高贵的气质,声音很低,略带磁性,即便与小p孩谈笑的时候,也完全是温文儒雅翩翩公子的样子。
果然是做文化生意的隐形富豪啊。
在富豪面前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自然低了一等。小p孩向我们介绍他叫陈书,向陈老板介绍完我们。陈老板主动上前跟我们握手招呼,我竟然有膝盖一软给他跪下的冲动——真是没出息!
但是轮到和我握手,他手上冰冷的温度让我霎时面色一变,我没控制住,表情完全落入他的眼里。
他的表情也一顿,继而深邃起来,笑得让我莫名不安。
“杨沐尘先生,”他走近我,右手仍握着我的手,左手顺势拍了拍我的胳膊,看似热情,我却被他身上传来的温度冻的快僵了,“果然是拥有七窍玲珑心的人。”
即便现在是数九寒冬,他手上的温度也太不正常——活人再冷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体温。
而再一次听到“七窍玲珑心”这个词,让我有了更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