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簌簌的声音越来越近,间或乍起的尖叫挑着我们所有人的神经,我脑子飞快的旋转着,想着刚才进入脑海的那个问题。那巨龟巨蛇必须有人为的原因才能进行了这么长时间的冬眠。他们被手雷爆炸的声音吵醒,所以这种冬眠不是恒定的,他们很容易醒,后殿是古代道士们藏宝的地方,道士们进来,必定需要某种办法,保持巨龟巨蛇在沉睡状态,那么是什么呢?
簌簌声越来越近,眼见都是一条条幽蓝暗紫的荧光,所有人都抽出武器严阵以待,我也拔出了那柄匕首,但脑子转的更快了,着急忙慌的想着,总觉得马上就抓住关键了。
我的眼前回放出上面岩洞的画面,龟蛇在石窟里沉睡,他们下面的岩体被开凿成了两间石室,石室外面是神龛,神龛里只有一块石头,前面是一个石桌,上面是两盏烛台……
等等!
那神龛里的石头根本就是开门用的机关,根本不是用来祭拜的神像!那两盏烛台是干什么用的?只剩了一点点的蜡烛,说明这些蜡烛被反复使用过很多次!
石桌就在龟蛇的正下方,石头是开门用的,蜡烛对开门起不了作用,那么能起作用的,也就剩了那龟蛇!!!
我猛地回神,才注意到周围又是一团乱了,枪声、呼喝声、蛇嘶声、尖叫声还有金属划过皮肉切断骨骼的声音响成一片,我躲后两步,对周围乱成一团的黑影叫道:
“叔!!叔!!你还带着打火机吗?!!”
这些人里,我知道抽烟的只有小叔。
“谁身上有打火机!!!救命的!快点儿!!!”一时没听到小叔的回答,我更高声的喊。
话音刚落,有人跳到我面前,塞过来一只打火机。
我也没顾得上问是谁,立刻蹲下来卸下背包,从里面把烛台拿出来,把那黑色蜡烛的剩余部分点燃。
火苗刚刚亮起,一股异香顿时逸出,我长长的松了口气。
果然,香味转瞬弥漫开来,那些厚甲蛇立刻安稳了。
悠悠的火苗照射出人们反应不及的身形。
“怎么回事?”
我小心的护着火苗站起,大骇刚刚过去,又是一阵手脚发软,无力的对小叔笑笑:
“古人的香薰蜡烛……幸好被我顺出来了。”
“看来这味道对这些厚甲蛇有安神作用,”明叔走过来,看着我的目光意味不明,“对那巨龟巨蛇,应该也是同样的作用吧。”
“所以它们才会睡那么久,所以他们在古人进入的时候形成不了威胁。”我看着那一点点蜡烛头,“这个支持不了多久。”
尝试着向那些蛇走了两步,发现他们只是呆愣愣的挺着,根本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借着蜡烛的火苗,我们才看清楚,这些厚甲蛇通通都没有眼睛,眼睛的位置是一片石青的半透明,它们身上如同蛇一样有着光滑的鳞片,呈现着蓝黑色,在烛火照耀下,反射着点点蓝紫色的光,但是它们的头上如同巨龟一样竖立着三棱形的肉甲,向后肉甲演化成一片似乎已经石化的厚甲,疙疙瘩瘩让我这个密集恐惧症患者十分不舒服。
又走了几步,看到身后的厚甲蛇跟了上来。
“或许它们从来没有接触过这种味道——安神不太贴切,更像是迷魂汤。”我看着他们,“看来只能把他们引到别处去。”
“可是引出多远?”死秃驴看着我。
“引出让我们有足够时间逃命的距离。”我看着手里沉甸甸的烛台,已经做了决定。
初中政治课上,记得学过马克思大胡子的话,大意是人只要有300%的利润,就可以连命也不要了。
和这趟九死一生的冒险比起来,这烛台的利润连50%都比不上。
可是就是这50%我也不想放手,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么多苦吃过了,血也流过,死也靠近过,迷茫绝望痛苦愤怒兴奋都体会了,我必须给自己一点回报,前面这么多困难都咬牙撑下来了,若是现在放手——我不甘心。
我真的不甘心!
“我去把他们引到上面去。”
黑色的蜡烛只有一个底子在烛台上,整块拿下来都不可能,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这烛台,我是穷人,我缺钱,这趟什么都没值回来,我******才不要把拿到手里的黄金又放回去!
“不行!”
小叔当然第一个出声反对。
“我去。”
明叔那边,思密达似乎接收到了郑队的信号,走上一步。
“别都跟我抢。”我不能告诉他们我至死也不要放弃到手的金子,倒是乐得在他们面前装装伟大,“本小爷的聪明机灵你们谁能比得上,况且你们伤的伤老的老,我的身体素质还可以。都别抢了。”若是小叔或是死秃驴,他们很有可能对黄金不上心,放下烛台就跑回来的几率太大,李清尘我不确定,只有小p孩这个财迷肯定会和我一样,可是他是个孩子,派他去除了拖后腿没别的作用。
“我和你一起。”死秃驴站出来。
我倒是很想让他做个伴,但这边小叔身边只剩下小p孩一个孩子和李清尘一个伤员,真出什么事绝对打不过思密达和郑队两个完整劳动力。
“后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一个孩子和一个伤号能干的过未知风险?”有明叔在场,我不敢把话说的太露骨,“你还有用。”
死秃驴好像听明白了一点,但小叔仍是不让步:
“我和你一起回去,把蛇引上去把那个洞口封住。”
“叔,万一出什么事就一锅端了,鸡蛋要分开装!”我不耐烦,吼起来。
“总之让你一个人去我不答应!”小叔更大声的吼回来。
我猛的咬住嘴把后面的话咽回去——杨家人犟起来,一个比一个厉害!
李清尘忽然从我手里接过烛台,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我立刻跟上去,回头对小叔喊:
“有他在你就可以放心了吧!抓紧时间出去!我们还需要你们给我们趟路呢!”
踮脚躲过跟着李清尘游行的群蛇,我挤到他身边。
他看也没看,把烛台还给我。
“你——”
“人为财死。”他一边向前走,一边淡淡的吐出一句。
“我没办法……”说起苦闷之处,我忍不住又变得啰嗦,“你缺钱用过么?每次看到别人家,似乎旅行开店下馆子通通不要钱,怎么活的那么潇洒?可是我为什么就不行?数着每月四千多块的工资,算计着将来,担心一不小心就会落魄街头。不是世家没有好爹,土里爬出来的泥猴,多让我捡块破烂我都能乐半天,别人看不上眼的小钱可是我省吃俭用了三四年的积蓄,没冒险的本钱现在又把命搭进来,反正都搭上了命,不挣点本回来怎么能甘心?”
李清尘听我啰嗦也不答话,我也没指望他答话,实际上我从来没指望谁来回复我的苦闷,我只是说,逮着机会就说。就这样我们回到了跳下来的入口。
火苗已经非常微弱了,我从背包里拿出另一个烛台,续上火苗,把熄灭了火苗的那只放回背包里。
我们回到上一层,往石洞走,现在这只烛台比刚才那只蜡烛剩的多一点,所以我并不害怕。
果然,一声尖啸响起,地面震颤起来,我咽了口唾沫,瞥了眼身边面色不动的李清尘,心思稍定。
巨龟的脚步暴躁了几步接着就安静了,我们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发现巨龟也是眼神呆滞,刚走过去,巨龟就一步一步跟在了我们身后,即便有几只小蛇躲闪不及被它踩扁它都浑然不觉。
但是没看到巨蛇。
“巨龟为什么也不睡?”我自言自语——难道我猜测错误?
那蛇呢?
我们没见到巨蛇的踪影,我心里有些忐忑——蛇一向是奸诈狡猾的形象,万一它躲在别处准备给我们来一下子,那够我们受的。
进入石洞,我把烛台放回石桌上,这时似乎闻到味道有些变了,我鼻子很灵,顺着味,找到了神龛上那块石头。
再转头看,巨龟的眼皮已经打架,剩下的厚甲蛇也陆续安安静静的盘了起来。
“大概是蜡烛的味道,与这石头产生某种中合作用,产生的气味才能让它们入睡。”我对李清尘说。
他的目光闪了闪,我就当做他回答了。
小心的把那截蜡烛头拔下,放到神龛石头旁边,把烛台收好,回去的路上,我提醒他:
“那条蛇还没踪影,回来一路没看到它,估计它在洞口到中殿入口那段路上躲着。”
话音刚落,被李清尘一把抓住领子跳开,一滩毒液在我们刚刚站立的地方砸下。
见一击不中,那条蛇从黑暗中猛的窜出。
我和李清尘不得不分开,我手脚并用的去追掉落的手电筒,只听得身后动作掠过空气的声音和阵阵蛇嘶不断,手电筒滚出去很远,我费了不少气力才抓回来,终于抓住手电筒,我翻身坐起来照过去,一照心脏惊得险些从嗓子眼跳出去。
只见李清尘被巨蛇紧紧的卷着,整个身子都被卷住,只有头和右肩膀露在外面,他的表情很痛苦,右手的弹簧短剑虽然扎在巨蛇的皮肉里,可显然已经没了力气。
完了,他要完了!!
我的理智嚷着让我第一时间跑开。
但是我却是第一时间冲了上去。
我没法解释我的行动,很可能冷静后我会骂我傻骂我呆骂我一切我曾经骂过别的圣母的话,可是这个时刻我的确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巨蛇的身子卷着李清尘,只有头部可以活动,蛇头一弹就向我咬来,我急忙躲开,正巧巨蛇左眼插着的那把剑送到眼前,我当然不客气,伸手就拔下,巨蛇一声痛苦的长嘶,剑身从它左眼带出一串血线。
人在最危急的关头总能被激发出最无穷的力量,现在我完全信了这话,这种危急时刻,我连害怕都顾不上,心里只想着杀了它,否则就是自己和李清尘被杀。
打蛇打七寸,老祖宗的智慧怎么能被怀疑,我胡乱估摸着地方就刺了进去,蛇身一阵狂乱的扭动,卷着李清尘的部分松了,我见状跳上去,蛇身就像一堵厚实的围墙,我只能趴在墙头,找准李清尘的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拉上。
但我们两个还没滑下去,巨蛇再一次收缩身子,我见状急忙把李清尘拔出,巨蛇卷了个空。感觉到李清尘身子软软的,完全没有在配合我的动作,我想他应该是昏过去了。
——唉,这就是和一个伤号同行的下场。
如果有时间真的很想吐槽,不过没有。我左手揽着李清尘,右手提着剑从蛇身上滑下,刚一落地,眼前一黑,蛇尾猛的把我扫开。
我重重的砸到地上,全身都快散架了,我第一时间把剑摸回来,刚抓到的是剑锋,手掌狠狠的被划了一个口子,一边骂自己笨一边找到另一边握住剑柄,感觉到什么东西“呼”的横扫过来,我胡乱挥舞长剑就去阻挡。
但真的砍中了什么东西,大蛇一阵狂乱的扭动,“嘶”的掉转头向我咬来,我凭着第六感趴下,好歹躲了过去,喘一口气,理智稍微回复了一些——没有李清尘,就凭我这个只打过电子游戏的武士,绝对杀不死这条蛇。
不知道山洞里的蜡烛头烧完没有,若是烧完,这边那么大的动静,肯定能把巨龟和他的龟蛇儿子们惊醒。
到时候就更难跑了。
要跑,只能让巨蛇发现不了。
怎样发现不了?
我想到了巨蛇的眼睛,不像是它的孩子们的,它的眼睛还能用,而其中一只已经被李清尘毁了。
那些厚甲蛇或许在出生之后就经历了几千年的相互厮杀啃咬,黑暗中眼睛退化培养出其他认知器官,可这龟蛇的眼睛一开始就在。
黑暗里那只金色的瞳孔十分容易辨认。
我爬起来追上蛇头,巨蛇看我主动现身怎么会客气,蛇头一弹就咬来,我看准时机对他右眼球狠狠划了一下。
不过我毕竟不是专业打架的。
看着熄灭了金色瞳光的蛇在黑暗里扭成一团模糊的影子,我舒了口气,胸口的疼痛才姗姗来迟。
右手一摸,从左肩开始到前胸都是血淋淋的,一碰更是疼的我顿出一头冷汗,想必是我没完全躲开,被那巨蛇的毒牙划了一下子。
我对蛇没有研究,只隐约知道有个毒囊,不知道单纯被牙齿划一下子是不是有毒。
可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濒死的体验之前已经有了,要是再发生,我能更平静的接受。
躲着扭动的蛇,我摸到躺在地上还没有意识的李清尘,把他拖离正在翻打呼啸的巨蛇,然后才把他背到背上。
这下胸口更疼了,往前迈步的同时似乎听得到淋淋点点的声音打在地上,我想笑——这真是为了财死——不过又想到把厚甲蛇引回来是唯一方案,谁来都会遇到这条狡猾的巨蛇,那么我为了保留这点金子主动回来,反而也算是救了其他人的性命。
至少死时还能圣母一回。
后面长嘶声又近了,地面震颤的更加厉害,墙壁也在震动,像是那条蛇用身子拍打着砖墙和地面向我们追来,我咬牙加快了脚步,手电筒刚才被袭击时又丢了,只能背着李清尘,一手提着剑,按着记忆里的方位往回跑。
不知跑了多远,我脚下一空,掉了下去。
“快关上快关上!!”
我听到有人吩咐,声音有点熟悉。
抬头,正有人用吸盘移动着搬开的石板,盖回原位。
“杨沐尘!杨沐尘?!”
有人拍打着我的脸,手电光刺得我头疼的要命,我努力睁大眼睛,看清了手电光后死秃驴的光脑袋。
“死秃驴,再扇我老子就骟了你。”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含糊不清,像是一个醉汉。
“哟呵,还有闲情逸致骂人啊。”
死秃驴的笑脸让我也笑了,我想起了啥。
“哎,你家的剑。”
我把那柄剑递了过去。
“谁敢动老子的背包老子就杀了谁。”
我想到了好不容易留住的金子,如果最后关头丢了,我一定会杀人的。
然后我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