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见面之后，温严也会时不时地发消息过来，客套地寒暄一下。
能被一个博士记挂在心，我受宠若惊，也会礼尚往来地客套一番。
有几次他特意问到叶一的近况。我说，叶一很好。我们俩都很好。
实际上，叶一的嗜睡症不断加重。
以前是他每天喊我起床，现在变成了我喊他，送我上班的途中，地铁上也昏昏欲睡，下午我回到家，饭菜已经做好，他却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和系统预设的差距有点大啊。
我担忧地望向他，希望他能自己坦白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他笑起来与之前别无二致，甚至眼睛里还带了点人气，“我很好，你不要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可是如果我把我的担心表现过头，估计他也要担心我了吧。于是我每天都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任他睡觉。
我背着他，偷偷在网上搜索“嗜睡症”。
临床表现：患者不分场合表现为经常困乏思睡，出现不同程度、不可抗拒的入睡。过多的睡眠引起显著痛苦或职业、社交等社会功能和生活质量的下降。也会有认知功能方面的改变，表现为近事记忆减退，思维能力下降，学习新事物能力下降。
除了爱睡觉，其他的一条都不符，反倒是患上手机依赖症的我，除了不经常困乏思睡，已经在越来越笨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庆幸叶一不是人类，没有人类的诸多病症。比较说得通的理由是，也许他也在经历系统升级，问题是，升级需要多久？升级之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一副更好的皮囊还是一个更智慧的大脑？
我把我的猜测跟他一说，他哈哈哈地笑了，“安安果然冰雪聪明，居然能猜到这么机密的事情。既然你已经猜到了，我就告诉你吧。”
“升级之后，我会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是你现在已经是人了呀。”
他的手指卷绕着我的头发，漂亮的脸上浮现一股暧昧的笑意，“还是不懂吗？刚才才夸过你。”他拿我的一束头发刷了刷我的太阳穴，“用这里，再想想。”
和我一样的人？吃喝拉撒，生老病死，这就是涵盖了人生的八个字。
“你的意思是，可以变成真正的人，会生老病死的那种？”
他绽开笑颜，漂亮到发光。“怎么样，是不是很期待？”
“为什么想要变成人类？你现在也很好呀，我不想你做一些危险的尝试。”与期待的心情相反，我感到的是恐惧。
“因为我答应你，要陪着你一起变老，作为一个大丈夫，我可不想言而无信。”他温声说。
我的鼻头忽然就酸了，眼睛里也难以自抑地充满了泪水，“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我是个凡人，生老病死，天灾人祸，谁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翘辫子。你不一样，你可以长长久久地活着，走遍每个地方，即使不是真正的人，也可以感受所有人类的生活…”
我还要说下去的时候，他忽然就凑上来吻住了我的嘴，剩下的话就被堵在了半途。
“说什么傻话呢？没有你的召唤，我怎么会出现在这世界上。没有你的世界，对于我来说有什么意义？我会陪着你，守着你，和你一起生活，创造我们的孩子，给你赚多得花不完的钱，等到死了，我们也要埋在一起。”
“更何况，你不是想要完完整整的我吗？”
他深情的眼睛里绵延着无尽的星辰宇宙，我看到自己的渺小，可我并不觉得孤单。
之前的无理取闹在此时看来是多么的讽刺，我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跟他发过脾气，没有伤过他的心。
“我爱你。”泪光中他的凝视给了我勇气，平生第一次连贯地说出这三个字。
他的目光中有无数暗流奔涌，抱起我，把我放到我的床上，他略微发热的身体与我贴得如此之近，我感到自己在轻微颤抖。
他低下头，嘴唇划过我的脖颈，深沉浓烈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就是今天了，你愿意吗？”
我点了点头，不过这并没有满足他的要求。
他舔了舔我的耳垂，我浑身一阵战栗，再次蛊惑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我愿意。”我从未听过自己如此娇弱的声音，好似我也在引诱他一般。
随着他低沉的笑声，我的身体迎接了他的每一个亲吻，他的手划过的地方，总能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闪。
他的肌肤比我还要光滑，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每一个地方都紧致饱满，弹性十足。
我享受着他，我一直渴望的他终于完完全全成为属于我一个人的独特礼物。
他与我合二为一的时候，我觉得很疼，我想要哭。
可他偏偏看着我的眼睛，那么好看的嘴唇和那么好看的眼睛都在对我说，“我也爱你。”
好像被魔法定身，我不再想哭，我紧紧地抱着他，迎接他，回应他。
我终于明白，与相爱的人水乳交融，是多大的幸福。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他还在我的身边，我翻过身抱着他，发现他的后背烫的吓人。
打开灯，我才看到他苍白如纸的脸。配合均匀的浅浅呼吸，脸上的表情并不痛苦。
难道是昨天晚上打乱了他的升级？他会不会走火入魔了？我焦急地推他，拍他的脸，喊他的名字，可是他总不醒来。
也许是消耗了太多能量，睡一觉就好了吧？可是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我能找谁？
温严。
过去半个月经常与我联系的这个名字浮现在我脑海中。
他应该有办法吧？
尽管心存疑惑，我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温严的电话。
“温严，你好，我是夏安。”
“安安，怎么了？”听他的声音还有些朦胧，似乎还未起床。
“是叶一……”
“叶一？”他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清醒多了。
“他昏迷l。”泪眼婆娑的我可能说话的时候也带了哭腔。
“你把位置发给我，我马上过来。”他挂断了电话。
我把位置发给他，帮叶一穿好衣服，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温严到了门口。
他进门的第一句话，“他在哪？”
我带他到卧室，床上是睡美人一般的叶一。
温严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走近叶一，撑开他的瞳孔看了看，对我说，“我要把他带走。”
“他怎么了？”我顾及不上他复杂的眼神，直接问道。
“系统损坏，需要修复。”
“你能帮他吗？”
“我尽力而为，但是无法保证，因为他的系统与我研究的领域有很大区别。”
我走过去摸了摸叶一的眉眼，内心挣扎，如果把他送走，就意味着他的秘密要暴露给别人，可是不送他治疗的话，他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温严看到我犹豫不决，说，“系统的修复越早越好，他的自愈机制也被破坏，即使在这里躺一万年，他也不会醒过来。”
这番话终于让我下定决心，我贴在叶一的面颊上，轻声说，“我会救你的。”
我与温严一同，把叶一送到了温严的车里。
“你放心。”温严开车离开之前，对我点头承诺。
他的玻璃镜片上闪着朝阳的血红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