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裴羌魔术秀。
“你相信心电感应吗?”
“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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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夏微雨,是个推理迷,因为家住在7号,所以邻居都叫我小七。天晓得我为什么会答应张弦来观看这种只要注意观察,略加思考就能识破的游戏。令我欣慰的是台上的这位魔术师与观众互动的气氛很高,不然我不保证五分钟内这间高雅的厅堂内会不会被呼噜声绕梁。
“微雨你看!太神奇了!他是怎么做到的!”张弦这幅没见过世面的孩童脸又放射出了赞叹不已的崇拜目光。我抬头盯着魔术师的动作,仔细观察他手法中的每一个细节。在魔术行业,他的技术不算娴熟,从翻牌技巧来看入行不过一年,手也着实不算漂亮,甚至在掌心指肚的位置还有几处老茧,大概是入行魔术业之前当过几年兵,根据茧子的程度和他总眯起眼睛这两处来看,不会是碰枪最多的特种部队,也不会是要求视力极佳的狙击手,大概是两年武警义务兵。回想他刚刚变的魔术,名为心灵感应,左右手各拿一叠扑克牌,随机抽选两名观众在两叠牌中各抽一张牌,插回并洗牌后交还给魔术师,随后,他将牌展开,抽出两张牌,正是刚刚观众所选的牌。
欢呼声不绝于耳,当然,除了我。
他的眼神落到我身上,张开嘴又欲言又止,他看着我,惊讶于我的不惊讶。没错,就在魔术结束的那一刹那,我不小心看到了答案,却并不打算拆穿他,因为在大多数人眼里,魔术不被揭秘才有意思。我选择在散场的人流中,冲他微笑着,左手比出2和8的手势,右手比出2和4的手势,然后穿进人流中,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推理迷和魔术师永远是最大的冤家,一个用智商总试图看透对方,一个用手法总试图瞒天过海。张弦还沉浸在魔术的神奇中,他和大多数人一样,抽牌时专注看牌而忽略魔术师的手,最后一刻只注意魔术师手中抽出的牌,而不去看余下的牌。其实这个魔术的手法很简单,只要挑出2-8点的28张放在一叠,9-A点的24张牌放在另一叠,一手拿大牌,一手拿小牌,观众抽牌后,趁人不注意把左右手牌互换,待观众看完牌后,将牌插回时,小牌里有一张大点牌,另一副同理,很容易被找出来。
“微雨,前边被警戒线封起来了,咱们绕道走吧。”张弦手指向前方,警灯闪烁,即便相隔甚远也可依稀看到地上的一滩猩红鲜血。
“为什么不去看看呢?”
案发现场是在一幢大厦前,法医忙着鉴定处理,不时向警务汇报情况:“死者女,年龄25-27之间,死因是坠楼身亡,确定为自杀。”
“我劝你再好好鉴定一下。”我盯着死亡区域默默说道。张弦捅捅我的胳膊,示意我不要再多管闲事,而不巧的是所有人已经听到了我这句话,数十个目光落在我脸上。一位年长些的法医从人群中走出,蹲下身仔细检查死者的全身,待到头部时,顿了顿,起身说道:“抱歉警官,刚才鉴定错误。在跳楼之前,她头部曾遭受过重击。”
话音刚落,全场一片哗然。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气氛,眼睛直直的盯着尸体搜寻着线索,并在警务质疑的眼神下侃侃而谈:“如果你们不是瞎子,就可以看到离尸体不远的地方有一块木板,对吧?好,现在我请问,这条干净的街道上为什么会横空出现一块这么大的木板,很显然是死者带下来的,可是,她为什么要带着块木板下来?”看到警务法医一脸茫然摇摇头的神色,我开始怀疑他们是怎么拥有这份职业的,不禁开始用调侃的语气继续说道:“瞅瞅你们这帮小可怜,想必刚才你们已经多方面调查过了这栋大厦,在死者坠楼的时间段并没有其他人出入,所以你们认定这是自杀案件无疑对吧?好你先别急着点头,现在你去摸一下那块木板。”
一位小警员走去,俯下身摸了摸死者身旁的木板,立刻抬头说:“湿的,为什么是湿的?”
“因为冰。”一个男人的声音传进我耳朵。循声而去,我转头看到了一张才见不久的脸。裴羌,看来你还不是一个只会变戏法的魔术师。
此刻我周围除了一脸惊诧的警务人员和渐渐多起来的围观群众,还有一个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张弦,“诶!魔术师!你怎么在这!”裴羌笑笑,冲他说道:“要不,我们先聊聊案子?”“那…还是让微雨来吧。”张弦看着现场,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后脑勺。
“你怎么想的?”我看着裴羌的侧脸,这男人看起来有些冷峻,勾起的笑容却很是温暖。他转头看我,小声说道:“我觉得是杠杆原理,你呢?”
“一样。”我看向死者,和她身旁的木板,“冰块和木头,杠杆原理。先杀死人,尸体放在木板上,另一边放冰块,当冰块慢慢融化,比尸体轻的时候,人和木板会同时跌落下去,同时冰块会被翘到更远的地方落地破碎,所以现场只有湿木板和死者。如果要证据,就趁现在立刻去附近寻找余下的冰块,现在是深秋时节,距离刚才的死亡时间来计算,冰块至少还有十五分钟才会融化干净。”
警灯渐渐模糊在视线里,带走了这桩案件的最终证据。我也只能帮他们到这里,毕竟我只是个推理迷,不能介入到警方的调查环节。张弦倒是还恋恋不舍的时不时回头看看,喋喋不休着刚才已经被推理出的细节。相比之下跟随我们一道而行的魔术师反倒是少言寡语,看着面前的路,眼眸中闪烁着星芒般的光。这是我的错觉吧,或者,又是他变的一次魔术。
“我想打车回家了,天色不早了,”他终于开口说话,“明天我还有一场魔术秀,这是VIP席位票,如果你们有时间的话……”
我刚要开口拒绝,张弦一个箭步冲过我,拿走他手中的票,连声道谢。我翻了个白眼,不耐烦的撩起头发,目送他坐进出租车,友好的说了句“明天见。”然后看他摇上车窗,冲司机说了目的地,渐渐远去。
十字街。他刚才的口型,是十字街。
我叫夏微雨,是个推理迷,我家住在十字街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