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带着细雨,与大地相逢,一场生机正在孕育。
傍晚时分,一双绿色的身影在柳树下穿梭。
“让我知道是谁,看我不扒她皮!”
“……”
“一定是金杏儿,她看起来就挺厉害的……还有胡可,她平时就擦脂抹粉一天都不落下。”
“……”
“千枝,你还疼吗?”
“嗯?”
“余千枝!你有没有听见我说话,都挨板子了!认真点好吗?!”
明亮的眸子划过一丝愁绪,不待人看清,就被一副温暖的笑意取代。余千枝环顾四周,一切都更混沌了。
“燕儿,天快黑了。”
叫做燕儿的宫女似乎立刻哆嗦起来,伸手穿过余千枝的胳膊。
“千枝……”
余千枝挺直腰杆,习惯的抚过燕儿的手背,安抚这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
咯吱~
不长活动的门阀,回潮的天气,使得余千枝和燕儿一起使足了劲儿方才打开。若说门口刚发芽的柳树是生机盎然,但在加上这所没人的屋舍后,只剩得满园萧索。
这里,和外面的春寒料峭不一样。里面,有位不敢怠慢的疯婆。
余千枝和燕儿对视一眼,对方眼里,燃着一把坚定的火。两人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里间。
不知道里面那位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禁足也罢了,可是在屋子里面,再安装一个牢笼,活动区域不过伸手伸脚,这就让人不疯都难!
今天太迟了,疯婆竟然睡着了。黑灰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搭在她瘦小的身上,就像虚设的被子,看不清脸孔。昨天,还抓着余千枝不放。
余千枝和孙燕每天都会被安排来送吃的,但是每天只有一顿。本来今天是早上要拿过来的,结果突发事件令她们猝不及防,事给耽搁了。不管谁给她们使了绊子,但是这个找不着吃喝的疯婆,还是很可怜的,两人对视,满满的愧疚。
两个小身子畏畏缩缩的靠近牢笼,熟练的端出水和食物,趁疯婆睡着了赶紧溜之大吉。不知是不是每次来都太过闹腾,余千枝反而不习惯,燕儿拉着她踏出里间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房间里光线太暗,笼子里,疯婆伏趴着。高高的颧骨上,是一双深陷的眼睛,幽暗的光,静静的看着食物和水……
“千枝,你怀疑过她们谁吗?”
怀疑?
余千枝摇摇头,一群女人看谁不顺眼然后要捉弄,那是,好难独善其身的。
“等会儿你就跟在我后面……”
似乎前面有血盆大口等着她们,燕儿首当其冲的往前一步,把余千枝顺在后面。
眼看她们的房间越来越近,两人都更紧张了。
“停!”
燕儿小手一抬,余千枝精神一震。
房门口的青石板上一滩棕色,空气里漂着一丝甜味儿。
“麦芽糖!?”
麦芽糖本是吃的,可是那是成品,地上这滩明显是故意沾上去的,人踩上去,那得挣扎多久?
“小意思!”
燕儿不屑的抬高下巴,转身去厨房,没一会手里提一桶热水回来。唰的一声,全倒地上,不一会,那滩麦芽糖被融合到水里,燕儿拿布三下两下擦干净了。
燕儿左右看了看,提高喇叭:“跟胆大心细,美貌智慧的燕儿玩小把戏,你们还嫩了点,哼!”
果然,躲在角落的人影,失望的离开了。
“切!”
斗志昂扬的燕儿一把推开门……唰!冷水从头淋到脚,被浇了个透心凉,盆子做完任务,哐哐哐的在地上打了个圈。
“哈哈哈……”
树丛里的笑声甚是得意。两人从远处转回视线,发现一样狼狈的对方……
燕儿怒从心起,转身走向笑声来源。
“燕儿!不用了。”
燕儿的脚步停在在石阶上,余千枝拉回燕儿,把门关上。
“余千枝!你做人怎么那么没脾气呢!?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没脾气呢?这是我的底线啊!人若犯我,我必还之!”
“可是这等小打小闹,是闹不到钱嬷嬷那里去的。告去了,她们再说这是和我们嬉戏,再惹得大家都不高兴,更不好。要是追上去闹,那几人又不是傻子,真闹出点啥,也不利于我们的小日子。”
“你……你你……那就随意让她们欺负啊!”
燕儿指着余千枝,恨铁不成钢,气得手指都弯曲了,一口恶气没处发泄。
“好了,乖燕儿,你说得都对,我们确实不能让人随意欺负。可是那几人也就是太无聊,随意整整打发寂寞的,也没多恶毒。”
“你!今天冲撞九王爷的事呢?还不是她们干的?她们不推你你能撞上去吗?要不是九王人温良贤明会放过你?你不撞上去她们会乱指证是我推你吗?我们能被挨板子吗?”
“……”
缄默的余千枝,让她更无言了。
“走!换洗衣服去。”
自己软弱也可以那么堂堂正正,正正经经的分析成,是别人不构成威胁,也就这家了。难道余千枝还怕自己出手会见血吗?这好姐妹就这一个缺点,她是想帮她改改都有心无力。
夜深人静,余千枝辗转难眠,两双眼睛在她脑子里交替。
一双温柔内敛……黑发被高高的束起,碧绿的玉冠显示着他高贵的身份,着一袭青衣,气宇轩昂。一手举着油纸伞,一手揽着她的腰,烟雨和宫殿在他背后灰成永恒,薄唇弯成一个月牙弧度,他似笑非笑。
腰间,似乎还有手掌传过来的余温……要不怎么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呢!是谁推的她她不知道,一大早窥见气质高华的九王,见识了真正的天家人。多少人求之不得却不敢做,她却也没惹怒他,虽然……结果不怎么样。
而另一双,幽暗,平静……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看见吃的就两眼放光,看见活的就拽,整个躯壳只有本能反应。
两件事情都轰动了她浅浅的意识,于是摸着黑,她又一次来到柳苑。这一路,风没有起,雨没有下,夜里的柳苑沉寂的,更可怕了。
余千枝打开火折子,柔嫩的小手抚过老旧的墙壁,一寸一寸移动,脚下是旧路,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看看?问问?不经意间,她已经来到里间门口,这一路,似乎都没停下,是天意吧!她轻轻推开门……
微弱的光晕下,傍晚伏趴在地的疯婆,此刻坐在笼子中心,她自己整理过头发。眸子依旧幽暗,脸庞依旧消瘦,哪怕一身的朴素,可这精神,着实是个美妇人。面前的食物和水,没什么变化。算起来,那就是两天没进食喝水了。
余千枝靠近她,她也一点点的抬起头,仔细看,才发现这具身子已经形同枯槁。
“门口有湖水,可以给我盛点吗?”